《扬州第一官妓(gl np)》 楔子 元五左看右看,掌柜的已是看过来五次,领座几位壮汉也是打眼觑着他们,这群人心头想的什么昭然若揭,若非忌惮元五腰间佩剑,怕是早要动手。 他本想着,坐会就走,就也睁只眼闭只眼,可他护着的这位爷,一坐便是一下午。 元五只好弯下腰,在叶明德耳边道委婉道:“驸马爷,此次南下已久,咱该走了。” 面对那些心思不轨的,叶明德视若无睹,只顾举杯,烈酒浇喉,嗤笑道:“皇上不急太监急。好不容易离开京城,我可不得玩个尽兴,解我心头之闷。” 元五若有所思,犹疑道:“爷你尽兴最好,只怕是那位......会有些不高兴。”他不敢直提那人名讳,只好暗戳戳地劝解。 “她何时管我死活?”叶明德神色晦暗,又是灌了一碗满酒,道,“她怕是想着我死在扬州,那是最好!” 叶明德有些醉了,嗓门大,此话一出,惊得满座频频偏头,元五顿时针芒在背,挺直了身子。 “爷你小点声......” “卖画卖画!”此时一个年莫十四的姑娘掀开竹帘,迈进酒肆叫卖道,倒是把众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 “几位爷,要卖画吗?”姑娘笑脸盈盈,裹着头巾,踩着双草鞋,小腿绑着绷带,背了一箩筐的画卷。 掌柜的见了几次这姑娘,不耐烦地驱赶道:“去,去,一边去,扰客清净。” 姑娘也是个油嘴滑舌的,嬉笑着讨好:“尤掌柜,我哪敢叨扰你做生意,若我这次卖出去,油水分你三成。” 掌柜转了转眼珠,心里打着算盘,最后松口道:“那行吧,若你这次也没卖出去,下次可就别来了。” “那自是行!”姑娘连忙陪笑。 就在此时,后座有人蠢蠢欲动,元五竖起耳朵,右手握住了剑柄,就在那人手要伸到驸马的褡裢时,腰间佩剑猛然出鞘,剑柄打在那人手腕上。 只听耳边“哎呦”一声,四座惊起,纷纷拿起砍刀冲过来。 叶明德目不斜视,稳坐原地,微微一哂,给自己沏了杯醒酒茶。耳边元五幽幽叹了口气,哀怨地闭了下眼。 不出一刻,几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,掌柜的也被捆了扔在一边,那卖画的姑娘早被吓得呆若木鸡,画卷散了一地,蹬着腿就要跑。 叶明德将茶放在嘴边吹了吹,淡淡道:“哪去?” 下一瞬,一把滴血的剑横在姑娘颈前,姑娘惊叫一声,朝后踉跄了几步,跌倒在散乱的画卷上,再抬眼时,面前是已收鞘的佩剑和元五冷然的脸。 “两位爷,方才和我当真没有干系!”姑娘脸上满是惊慌。 “元五,”叶明德嗔怪地看了眼他,“你吓坏人家了。” 元五面不改色,朝姑娘伸出手,姑娘哪敢要他扶,连忙自己爬起来。 叶明德瞥了眼散落一地的女子画像,问道:“你这卖的,是什么画?” 姑娘愣神,旋即反应过来,答道:“这是官妓像。” 叶明德皱了下眉,又问道:“卖这个作甚?” 姑娘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端坐之人,华冠丽服,绫罗绸缎,不像是扬州本地的官宦,倒像是从汴京贬谪下来的文人雅客。 她细细思忖,生意来了,这可是个贵客,于是殷勤地介绍道:“两位爷还有所不知吧,在扬州,干我们这行的,叫‘画红娘’,专卖扬州的名妓像。 “扬州瘦马闻名天下,无数英雄豪杰卸刀入青楼,只求醉红尘,但扬州名妓都是不准抛头露面的,所以想要见到美人,必须要有美人像。” 叶明德托腮,起了兴趣,要姑娘给他看看美人像。 姑娘连忙将画卷捡起,一一摆在叶明德的面前的桌上。 叶明德扫了一眼,冷笑道:“你糊弄谁呢?” 元五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,姑娘胆战心惊,起了一层冷汗。 叶明德敲着桌子,觉得有些可笑,道:“你自己看看,你这些美人图,个个杏眼琼鼻,朱唇粉面,除了服饰不同,还有哪处不同?” 姑娘的话噎在嗓子里,一时答不上来。 叶明德将画卷推开,看着她道:“我既要你拿出来,定是要看真东西的,你可知道,我最不缺的是什么吧。” 姑娘攥着手,眼珠子瞥向别处,闷声道:“东西我是有,只是不敢拿出来。” 叶明德明白她的意思,大手一挥,将腰间玉佩取下,摆在桌上,道:“你尽管拿出来,若我满意,我再给你五两白银。” 姑娘脸色顿时煞白,想说并不是那个意思,却见桌上的是价值千金的麒麟玉,话到嘴边,又咽了下去。 叶明德见她略有动容,循循善诱道:“我的时间金贵得很,你若还有疑虑,过了这个村,可就没这个店了。” 姑娘咽口唾沫,闭眼心道,罪过罪过,然后搓了搓手,将手伸进衣襟里,从怀中取出副画卷,摆在两位爷的面前。 画卷展开,两位爷皆愣了神,尤其是叶明德,唇色煞白。画中之人,一袭墨绿,一头青丝,屹立于竹林之中,抬手抚竹,眉眼淡淡,神色恹恹,如遗世仙人。 姑娘只当他俩是被美人吸了魂,不曾想到这美人的眉眼,和当朝长公主竟有七分相似。 叶明德的手在抖,他拽住姑娘,眼球爬满血丝,问道:“这是谁?” 姑娘满面红光,声音嘹亮,笑道:“扬州第一官妓,青竹美人!” 第一回驸马爷屈尊红颜坊 扬州烟柳巷的红颜坊,有一位名人。舞剑抚琴,中原一流;吟诗诵赋,挥翰成风;风尘卖笑,自是游刃有余。 这位名人,只知姓柳,不知其名,原先都唤作柳美人,后不知从何处流传出“青竹”一名,柳美人闻之,笑道:“青竹,青竹,正合我这一身的气质,那我便笑纳了。” 从此,大家便唤她作“青竹美人”。 青竹美人出类拔萃,是红颜坊的头牌,响当当的人物,曾放言道:“青竹的闺房,唯二者可进,一是高官厚禄,二是天潢贵胄。” 此话一出,名动天下,可真正得幸入闺房者,少之又少,而那些在外一手遮天的公子,每每和青竹春宵一度后,皆感慨道:“此女便如那五石散一般,一碰便销魂酥骨,叫人欲仙欲死,恨不得溺死这温柔乡中。” 于是柳青竹的名头更甚,不少豪杰好汉绞尽脑汁只为见美人一面。 今日,青竹美人可接了位贵客。 婉玉掀开竹帘,碎步走进竹兰厢,柳青竹仍在对镜梳妆,一袭的墨绿,坐那便是幅景。婉玉欠身,道:“国舅爷等久了,秦嬷嬷让我催催您。” “什么国舅爷?”一旁的琼瑶翻了个白眼,阴阳怪气道,“那可不是国舅爷,你要叫便叫叶二公子。当今的国舅爷,只有朝廷上那一位!” 婉玉垂眸,不再吭声。柳青竹见状,心知这两人许是又闹矛盾了,打着圆场道:“行了,别在跟前叫就好。” 婉玉这才应了声,片刻后,她低声问道:“为何不能叫国舅爷?” 柳青竹正想回答,又被琼瑶打断,只听琼瑶嘲讽道:“说你见识浅薄,还真是见识浅薄。这叶二公子赘入皇家,做了驸马,握着个虚职,手上可没半点实权,这叶大公子可就不同了,官居宰相,圣眷正浓,可是个把持朝政的人。” “上回林家设宴,那林学士喝多了,唤了驸马爷一声“国舅”,叶相听闻,你猜怎么着,这林学士次月就贬了!” 婉玉嘴笨,不知辩驳,牙缝里堪堪蹦出两字:“聒噪。” 这一句“聒噪”生生把琼瑶的火给点起来,插着腰作势要大吵一番,柳青竹幽幽叹了口气,揉了揉额角,制止道:“琼瑶,你少说两句吧。” 琼瑶方才住了嘴。柳青竹梳好发髻后,又问道:“驸马爷等候多久了?” 婉玉答道:“已有三个时辰。” 柳青竹闻言,动作一顿,放下木梳,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,道:“这驸马爷也是耐得住性子,是个成大事的人。” “他是想听琴呢,还是想看剑舞?”柳青竹在镜中和婉玉相视。 婉玉抬眸,看着镜中美人,片刻后,才启齿道:“都不是。” 点到为止,柳青竹再不明白她便是傻了。将垂肩发丝抚到身后,柳青竹吩咐道:“请驸马爷进来。” 令下,婉玉躬身行了礼,退至内房,琼瑶出门迎客。柳青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,她抬手,施施然点燃了妆台上的香薰。 叶明德被琼瑶和秦嬷嬷迎进房内,青衣玉带,玉树临风,眉眼间略略阴柔。竹帘一掀,竹兰清香扑面而来,叶明德不禁想起年幼时在扬州绮春园里曾闻过的那般沁人心脾。他抬眼一看,房内站着个身段窈窕的美人,面覆薄纱,身披锦缎,眉若远黛,目若秋波,似梦似幻,似真似假。 叶明德一时看入了神,这副眉目,真真与长公主有七分相似,却不同长公主那般常年阴郁。柳青竹眸子里像盛着湾清泉,可剪秋水,身处风流地,却似霜雪花。 柳青竹行了个礼,面中带笑,“参见驸马爷。” “快快请起。”叶明德上前握住女人藏在墨绿云袖下的细腕,将她拉起。 当真是像。叶明德眼珠直勾勾盯着柳青竹的青墨般的眉眼,神色略有动容。 只是那人,可从来不拿正眼瞧她。 对视半晌,柳青竹倒先移开了目光,抿嘴浅笑一声。叶明德自知失态,松开了她的手,问她在笑些什么,柳青竹转身,朝后走了几步,坐到檀木步摇床上,道:“我是笑驸马爷您,有双痴情眼。” 叶明德将手朝后一背,大步朝柳青竹那走去,嘴角弯起一道风流笑,问道:“何出此言?” 只见柳青竹摘下木簪,墨发披散,眼尾染上一抹媚,叶明德弯下身看她,柳青竹握着簪子去勾他的腰带,声音也带上几分缱绻缠绵:“就您这副眼神,我快误以为您对我一往情深。” “确实如此。”叶明德痴痴地看着她,心中想得却是另一人。 耳边“哐当”一声,低头只见玉带被木簪勾了下来,掉在地上,叶明德神色晦暗,只怕是再清心寡欲之人,也禁不起柳青竹这般撩拨,下一瞬他就似饿狼扑食一般将她摁在床上。 柳青竹仍是勾着唇角,只是双眼清明。她心中默念完三个数,叶明德的动作一顿,突然感到头晕目眩,他晃了晃脑袋,强忍撑了片刻,最后直直倒在柳青竹身上,动也不动。 柳青竹冷笑一声,面色恢复了冷冽,她跟推死猪一般将身上的人推了下去,站起身来整理衣襟。 婉玉听见外头没了动静,便从内房走了出来。柳青竹坐到竹兰厢西头的太师椅上,端起身侧案桌上的解毒茶抿了一口。 婉玉如往常一般,在男人身上摸了个遍,然后将搜刮出来的东西一一呈在了柳青竹的身前——一幅画,公主府的令牌,还有几两碎银。 柳青竹放下茶杯,将令牌和碎银也搁置一旁,她接过了那副画,婉玉上前帮她展开。 看到画卷内容,柳青竹眯起了眼,脸色也沉了下来。这上头竟是她的画像。作为红颜坊的头牌,她向来只接待扬州高官,连外出都得官府批准,流传画像更是大罪一条。 而且,画像上她身处的地方,可是万万不能被外人知晓的。也是她一时疏忽,祭拜那日没有查清方圆十里有没有人。 这人不仅将她画了下来,还将她的画像卖给汴京人。柳青竹眼中闪过一道凛然杀意,她将画卷递给婉玉,冷冷道:“去查,掘地三尺也要把作画之人找出来。” 婉玉得令,将画卷收进袖中,正准备退下,柳青竹又吩咐道:“喊琼瑶进来。” 婉玉道:“是。” 婉玉走后,琼瑶掀帘进屋,她疾步走过来,握着柳青竹的手,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关切道:“姑娘,那厮可没动你哪吧?” 柳青竹拍了拍她的手,安抚道:“不必每次都那么紧张,我心中有数。” 得了这话,琼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,紧接着她又问道:“姑娘,这次也要施针吗?” 柳青竹浅浅点了下头。琼瑶有些犹豫,还是问道:“这叶二是汴京人士,估摸着没来过几次扬州,咱从他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吧?” “未必。”柳青竹又抿了口茶,淡淡道,“十年前圣上南巡,带了一大批的朝中重臣,这叶家一向是炙手可热的滔天权势,自在其列。” “也是那时,江南出了一批悬案。” 琼瑶转了转眼珠,问道:“姑娘是怀疑,你要查的事,和那次南巡有牵扯?” 柳青竹笑着看了她眼,夸赞道:“聪明。” 琼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然后走向已经昏迷过去的驸马爷,扑通一声跪在床边,从胸前拿出针袋,放在床上展开后,取出几支银针,手疾眼快地就往叶明德身上的几个穴位扎。 扎好最后一针时,床上的人抽搐了一下,却未睁眼。琼瑶蹙眉,又朝那个穴位扎了一针,仍是如此。 见床上的人毫无动静,柳青竹也起身走了过来,只见琼瑶正准备往那个穴位再扎一针,柳青竹出手制止了她。 “不必了。” 琼瑶回头看她,一张脸皱着,“姑娘,怎么没有反应?” 柳青竹看了床上的人一会,没有作答,只轻声吩咐道:“不用再试了,琼瑶。” 琼瑶即使再不解,也只好听话地“哦”了一声。她想着听姑娘的话准没错。 柳青竹喃喃自语道:“没想到我父亲于这位驸马爷,还有着救命之恩。” 琼瑶没听清,问她说了什么,柳青竹一笑而过,没有回答,琼瑶便不再问。 香薰的第二功效开始发作,床上叶明德紧皱着眉,身上也开始燥热出汗,却始终睁不开眼。 柳青竹收回目光,微微叹了口气,转身又朝太师椅走去。 这时,一条竹叶青从柳青竹的袖口冒了头,蛇身缠绕着她的手臂,缓缓地朝外蜿蜒移动。 “去吧,小青。”柳青竹淡淡道。 一声落下,竹叶青的红眼亮了一瞬,火红的蛇信子往外吐。小青从柳青竹的身上下来,不疾不徐地朝步摇床移动。 柳青竹坐回太师椅,琼瑶站在她的后头为她按摩肩颈。 那头竹叶青爬上檀木步摇床,冰凉的蛇身缠绕住男人的身体,在上头蠕动爬行。床上的人显然贪念这一片温凉,喉中不自主地呻吟起来。 “琼瑶,还没看够啊?”柳青竹戏谑般的声音传来。 琼瑶被说得面红耳赤,连忙收回目光,将头埋得死死的,嘟嚷道:“小青果然是天生淫蛇啊......” 闻言,柳青竹“扑哧”一声笑出来,琼瑶追问她笑什么,柳青竹道:“你可误会人家了,它也只是想挣一口口粮罢了。” 琼瑶思忖片刻,似又想到什么,问道:“姑娘,你觉得女子的贞洁重要吗?” 柳青竹微微一怔,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。 “问这个作什么?” 琼瑶道:“因为姑娘每次都要将男子碰过的地方,清洗个上百遍。” 话落,柳青竹笑出声来。琼瑶真是个傻丫头。 于是柳美人将身子一软,倒在太师椅上,问:“琼瑶,你知道这驸马爷为何要来扬州寻欢作乐么?” 琼瑶想了一会,摇了摇头,道:“不知。” 柳美人睁开眼,娓娓道来:“这驸马呀,对长公主可是痴情一片,如今他们成婚一年,可长公主却从未让他近身过。” 琼瑶道:“这个我倒是知道,只是不知为何?” “因为呀,这位长公主,是个磨镜党。” 柳青竹眼中笑意更浓。 “而我,和这位长公主可算是‘志同道合’。” 琼瑶皱起眉头,万分不解,问道:“磨镜党是什么?” 柳青竹悠然地斜睨了她一眼,眼梢泛着媚态,琼瑶的心猛然一跳。 这位柳美人真是花容月貌,只是一眼,便叫人神魂颠倒。 柳青竹有意打趣她,道:“这我不好说,你去问婉玉,她定然知道。” 第二回柳青竹被赎清白身 姬秋雨正枕在一双白嫩的大腿上,贵妃椅旁还陪着四五个绝色,给她捏肩揉腿,喂酒扇风,别说有多快活。一位美人拈起一颗葡萄,递与她的嘴边,姬秋雨张嘴含住,舌尖上还卷走了些美人手上的脂膏,桂花香在嘴中化开,馥郁清香。 可一道焦灼的声音坏了这全部的雅兴,管事的在门外禀告:“殿下,驸马送了封信回来。” 姬秋雨不耐地颦蹙双眉,心中怪罪这叶明德远在扬州,也要来坏她的兴致。她朗声拒绝:“不看!” 管事的犹疑不定,欲言又止道:“可是......” 姬秋雨唏嘘,睁开双眸,从美人身上起来,理了理身上华服,道:“林管事,你进来吧。” 姬秋雨双眸往旁一扫,几位美人都是有眼力见的,行了礼便躬身退下,林管事这才进来,往姬秋雨跟前一跪,手上托着封密信。 “竟是元五亲自送来的。”姬秋雨看着信身红印,喃喃自语道。 管事的埋着头,将信纸拆开,往前跪了几步,将其托于姬秋雨的身前。姬秋雨思忖片刻,才默然接过信纸。 她端起一看,冷笑一声,森然道:“好啊,这个叶二,我道他是于我一往情深,不料他胆敢生二心。” 姬秋雨满脸阴翳,一字比一字冷,管事的一听不对,赶忙将头埋低,生怕被迁怒。 姬秋雨把信随手一扔,起身将袍子一抖,冷冷道:“让元五告诉叶明德,若要养外室,须得领回来让我一见,若我满意,我自会为他做主这场婚事,让他这个驸马爷,喜纳美妾。” 管事的领了公主旨意,连忙躬身退下。 “她当真是这么说的?”叶明德猛地从椅子站起,看着元五道。 元五点点头,肯定道:“公主原话,一字不漏。” “那成好,”叶明德垂眸看着地板,原地徘徊几步,自言自语道,“那成好......” 元五沉默地看着他,只见叶明德将手中折扇一扔,额角青筋鼓起,恶声道:“这好个屁!“ 叶明德猛地扒住元五的肩膀,摇晃道:“我在外头有了人,她竟还是这般态度!?” “驸马,驸马......”元五被晃得头晕,连连去拍他肩上的手。 叶明德推开他,气冲冲地要往竹兰厢走,元五一时没拦住,在后头欲言又止。 “姑娘,这叶二在咱这流连半月了,怎的还不走?”琼瑶眉头皱得紧,站在柳青竹身侧,小声地嘟嚷着。 柳青竹描着眉,面上淡然,却很是赞同她的话,道:“我也觉着奇怪,再这样下去,小青都有些不乐意了,整条蛇蔫蔫的。” 说着,一个青色的脑袋从袖口探出,朝两人吐着蛇信子,柳青竹笑着用眉笔末端点了两下小青的头,青蛇红眼一亮,似是很受用的样子。 琼瑶转了转眼珠,提议道:“要不咱让嬷嬷打发了他去?” “咱这红颜坊,可惹不起叶家。”柳青竹放下眉笔,摸了摸鬓发,道,“得罪叶家事小,只怕得罪了皇城座下的那一位。” “您是说,长公主?”琼瑶看着她,压着声音道。 柳青竹慢悠悠地点了点头。 “可姑娘不是说,这长公主是个磨镜党吗?她还会在意这个?” 柳青竹揶揄地看了眼她,问道:“哦?你问过婉玉了?” 琼瑶一听,立马红了脸。柳青竹笑盈盈地,逗了逗小青的下巴,道:“看来,你俩又是和好了。” 琼瑶将头埋得低低的,小声抱怨道:“姑娘你就只会打趣我。” 柳青竹敛起笑容,眉宇间透出一丝无奈,回答方才琼瑶所问:“长公主自是不在意这叶二,她在意的,是她长公主的脸面。” “这叶家名头再大,哪能大过国皇家的脸面呢?” 话音未落,竹帘“唰”地一声被人掀开,小青被吓到,又缩回袖中。柳青竹抬眼一看,见到叶明德怒气冲冲的脸。 元五跟在后头,不敢踏进来。琼瑶行了个礼,埋着头退下,柳青竹见状,忙站起身来,卖笑道:“爷,您怎么了?” 瞧见厢内美人,叶明德的气消了大半,将面上情绪一掩,道了声无妨。 柳青竹步履轻盈,走到绿绮琴前坐下,问道:“爷,今日想听哪首曲子?” 叶明德神色一黯,摇了摇头。柳青竹关切地问道:“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?” 叶明德抬眸看着温婉娴静的青竹美人,将领她入京一事说了。 听完,柳青竹面色一变,叶明德道:“你不乐意?” 柳青竹再笑不出来,只一脸忡忡的样子,道:“兹事体大,驸马爷您可问过长公主?” “这就是殿下的意思。”叶明德端起桌上为他倒的茶,抿了一口,烫得咋舌。 柳青竹脸色苍白,又想到什么,紧忙道:“青竹与教坊早已签下卖身契,已是贱籍。” 语毕,秦嬷嬷领了一个小厮步入房内,小厮手上举着个托盘。嬷嬷朝叶明德行了个礼,将托盘放在柳青竹的桌上,道:“这是你的卖身契,从此以后,你就是清白人家了。” 柳青竹错愕地看着她,“嬷嬷......” 秦嬷嬷一脸歉疚,不敢看她,低声道:“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。” 叶明德抿了下唇,对柳青竹道:“今夜好好收拾,明日我来接你入京。” 说完,叶明德掀帘而出,元五侯在一旁,道:“爷,你当真要带她入京?” 叶明德看了他一眼,反问道:“她不好吗?” 元五低下头,回答道:“青竹美人,确实不一样。可您这般做,对她未必好。” 叶明德叹了口气,大步流星地往外走。 “事到如今,走不了回头路了!” 元五摇摇头,跟上他的步伐,喃喃自语道:“驸马爷,你可真是害人害己。” 夜间,柳青竹觉浅,被厢房内一阵骚动吵醒,她睁眼一看,只见琼瑶和婉玉背着个包袱在屋内走来走去。 柳青竹睡眼惺忪,问道:“你们俩个这是做什么?” 琼瑶见她醒了,连去拉她起来,道:“姑娘,咱跑吧!” 柳青竹看着她,“跑哪去?” 琼瑶一脸担忧,道:“难不成,你真要随那个叶二入京?” 柳青竹坐直了身子,整理衣襟,道:“我想好了,就随他去吧。咱在扬州这么多年都摸不到当年那案的一点尾巴,说不定到汴京,能查到些什么。” 琼瑶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,焦急道:“你傻啊,姑娘,公主府那是什么地方?那可是龙潭虎穴,这姬秋雨号称京城第一毒妇,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,咱就这么去了,还想活着出来?” 柳青竹瞧她愁眉苦脸,笑问道:“你怕啦?” 琼瑶还是皱着眉,垂下眼睫,嘟嚷道:“我只是怕姑娘你......” 柳青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,柔声道:“我在,你不要怕。” 琼瑶不说话了,眼眶红了一圈。 次日,叶明德来接她。柳青竹什么也没带,墨发好好梳着,敛去了勾栏气,倒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。她身后跟着两个丫头,一人手中抱着琴,一人手中抱着剑。 柳青竹道:“这是青竹自小一起长大的丫头,此次入京,想带着一起去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 这并非难事,叶明德点头同意,他又瞥了眼两个丫头手中器物,问道:“就带着这些?” 柳青竹笑答:“青竹入红颜坊时,只带了这两件家母遗物,以清白身入以清白身出,理应带走的,就这两件。” 叶明德点点头,想伸手扶她进马车,不料柳青竹略过了他,扶着那俩丫头的手进去了。叶明德悻悻地收回手,什么也没说。 一路快马加鞭,柳青竹胃颠得难受,琼瑶喂了片柠檬教她含着,叶明德也不好受,只是好面子不说,他看了琼瑶一眼,琼瑶装作没瞧见,又塞了片放在婉玉的手里。 百里葳蕤背着一筐画卷在集市里走着,她脚步一顿,只见红颜坊门前围了一圈人,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,挤开人群往里走,抬眼一看,秦嬷嬷领了个新花魁站在台上,宣称道:“以后,这就是红颜坊新头牌了。” 底下一片怨声载道,说这红颜坊怎的越办越差了。那新花魁有些局促,秦嬷嬷教她先回里头去。 百里葳蕤脸色变得煞白,她攥住秦嬷嬷的衣角,忙问道:“青竹美人去哪了?” 秦嬷嬷先是一愣,后认出了这是那个画贩子丫头,于是回答道:“哦,柳青竹被驸马爷赎了清白身,现在估摸着在入京路上了。” 百里葳蕤听后,脸上一点血色也没了,撞开旁人转头就跑了,留下一地凌乱的画卷。 第三回柳青竹身入公主府 到了扬州,柳青竹瘦了一圈。她少出远门,日夜颠簸,自是难捱。叶明德想扶她下马车,柳青竹道了声不敢,牵着婉玉和琼瑶下了车。 乐隐公主府,雕栏玉砌,碧瓦红墙,连匾额都是镶金的。叶明德领她进的侧门,林管事早已候着,此时几个小厮抬着个死人与几人擦肩而过。抬着的是个男人,被打得遍体鳞伤,身上没每一块好肉,脓水血淋淋地往外渗。柳青竹多瞧了一眼,神色变得难看。 恶臭散发开来,婉玉和琼瑶皆蹙起了眉头。而府内各人似是习以为常,淡漠地看着他们一行人。 林管事行了个礼,道:“请吧,驸马爷。” 叶明德点点头,回头朝柳青竹伸出手,柳青竹摇了摇头,心事重重。叶明德冷笑一声,大步走到前头去。 柳青竹领着琼瑶和婉玉跟了上去。主殿金碧辉煌,门外守着两个持刀女官,只见叶明德扑通一声跪在殿外,柳青竹才堪堪回过神来,她抬眸看向殿内,看见主座上端坐着个女人,身着华服,面容朦胧不清,柳青竹只是一瞥,便知道这是位美人。 婉玉觑着主座之上人的脸色,连忙将柳青竹与琼瑶衣角一扯,拉着俩人跪下。 叶明德沉声道:“殿下。” 殿内的女人一时未应,晾了他一会,才吩咐道:“进来。” 叶明德道:“是。” 说完叶明德起身,抚去膝下尘,撩起衣袍跨进门槛,正准备跨进另一只腿时,他突然想到什么,脚步一顿,身子转过一半,看向被琼瑶和婉玉一同扶起的柳青竹,伸出手道:“来。” 婉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柳青竹拍拍婉玉的手,看向他,淡淡地笑了,道:“驸马爷,你不用管我。” 叶明德收回手,在身侧握成了拳。他看着身形单薄的青竹美人,心想,自己这回,真做对了么? 他回过身子,却见主座上金尊玉贵的长公主,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。叶明德再不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,婉玉和琼瑶扶着柳青竹,正欲一同入殿,而殿前女官的刀出了鞘,横在两人身前。 其中一位女官道:“殿下没准你们进去。” 琼瑶蹙起了眉头,正想辩驳,柳青竹却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腕,琼瑶紧张起来,连忙扶着美人,问道:“怎么了,姑娘?” 柳青竹目不斜视,低声道:“这儿不同扬州,务要谨言慎行。” 琼瑶便低下了头。柳青竹扯开两人的手,作出一道安心的笑容,道: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 说完,柳青竹移履,步入殿堂,留下琼瑶和婉玉担忧地候在殿外。 她跟在叶明德的后头,尽量垂着头,略过姬秋雨肆意打量的视线,不料这好死不死地叶明德将她从身后扯了出来,道:“殿下,这就是那位娘子。” 柳青竹拘谨地站在一旁,在心里将这叶二咒骂了百遍。 “柳青竹。”姬秋雨看着台下一袭墨绿、身薄如纸的美人,眼眸微眯,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。 一瞬,柳青竹呼吸一滞,心被揪紧了。 “怎的,不敢抬头见我?”姬秋雨戏谑的话语在头顶响起。 此话一出,柳青竹幽怨地用余光扫了眼身侧的叶明德,只好缓缓抬起头来。 红日从穿过云身,日光照进殿内,姬秋雨看见女人的眉目,不禁微微一愣。柳青竹也怔在原地。 姬秋雨直直地盯着女人的双眸,嘴角渐渐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。 这位青竹美人,果然“与众不同”。 和长公主对视的那一瞬,柳青竹的整颗心直接被吊在了悬崖上,而身侧的叶二,却心虚地垂下了头。 姬秋雨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叶明德,道:“叶二,你找的人,真还有些意思。” 叶明德出了层冷汗,此事到了这个地步,早已覆水难收,只好顺着走下去,于是他直挺挺地往往地上一跪,道:“请殿下成全。” 柳青竹不想跪,冷冷地看了一眼叶明德,暗暗腹诽:好啊这个叶二,真是给我找了好大一个麻烦。 姬秋雨的目光饶有兴趣在两人之间流转,她看出来这位美人并不情愿,于是对叶明德道:“本宫可以为你做主,不过,你我之间和离。” 话落,叶明德身形一僵,不敢置信地看着她,姬秋雨噙着冷笑,将他随意地一瞥。 柳青竹见状不妙,忙把头垂着。 “不,”叶明德慌乱起来,从地上站起,焦急道,“我不纳了,我不纳了。” 说着他瞧见一旁弱不禁风的美人,为向长公主表露真心,抬手将她推了一把。 柳青竹身子骨弱,禁不住这般蛮横,一下跌在地上。琼瑶耐不住性子,见到美人被推倒在地,作势就要冲进来,却被跟前的两把刀拦着,婉玉也在后头拖着她的腰,让她别冲动。 姬秋雨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台戏。叶明德没想到自个出手的重,想去扶她,却念着姬秋雨还在座上看着,只好收回了手。 柳青竹将手一撑,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。 姬秋雨笑了笑,金履微移,行至柳青竹的跟前,道:“娘子,地上凉。” 闻言,柳青竹将脸一抬,楚楚可怜地看着她。姬秋雨看着这双与她相似的眸子,一种别样的情绪油然而生,她弯腰将柳青竹扶了起来。 叶明德守在一旁,大气也不敢出。姬秋雨看着他,道:“当真不纳了?” 叶明德脸色发白,“不纳了。” 姬秋雨道:“那好,这事就算过去了,不必再提。” 叶明德:“殿下......” “滚吧。” 叶明德垂在身侧的手成拳,他看了眼可怜兮兮的青竹美人,灰头土脸地就要出去,姬秋雨在他身后道:“叶二,最近行事谨慎些,莫要再被本宫捉着尾巴。” 叶明德脚步顿了顿,没再回头。出了殿门,琼瑶恶狠狠地瞪着他,叶明德面露疲色,径直离去。 殿内,姬秋雨围着柳青竹踱步,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。柳青竹此人,面若冷玉,身若修竹,却又媚骨天成。若非有着一双和她相似的眸子,姬秋雨真会起了兴头将她往床上带。 她抬手捏起柳青竹的脸,道:“你的卖身契,是本宫向教坊讨要的。” 柳青竹身居下位,识相地接公主的话,道:“青竹何去何从,全凭殿下处置。” 姬秋雨微微一笑,似是欣赏她的识趣,道:“那好,琴棋书画,可会哪个?” 柳青竹乖巧地答道:“青竹没别的本事,就是弹的一手好琴。” “不错,”姬秋雨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段,道,“以后你就做我府上的琴娘吧。” 柳青竹熟稔地卖起笑脸来,“妾身谢过殿下。可是,青竹还有两个姊妹......” 姬秋雨道:“她们去后院,不过,本宫准许你们住在一起。 柳青竹欣喜道:“谢过殿下!” 可下一瞬,姬秋雨的拇指摁在了柳青竹的眼角。 “只不过,别再让本宫瞧见你这双眸子。” 柳青竹心下一颤,连忙垂下眼睫,后背冷汗涔涔。 姬秋雨面上虽是笑着,话语确实冷然:“不然,本宫就要你再也看不见。” 第四回柳青竹戏弄同屋人 “无论是何出身,无论之前从事何事,入了灵隐公主府,就要懂些规矩。”女官领着柳青竹一行人往她们的宿处走,边走边道,“灵隐府上分了四等,管事林嬷嬷为上等,殿下的陪床丫头为二等,歌舞琴娘为三等,其他丫头自是下等。” 柳青竹跟在她后头,打量着四周,听她这么说着,她心中暗忖:这里倒是等级森严。 灵隐公主府虽人多繁杂,做事却井井有条。园林之内,一些丫头在晾衣,一些丫头在修花。 又过了一个门洞,柳青竹听见了一些丫头在园中嬉戏的声音,下意识的心头一紧,她抬眼看向前头的女官,而那女官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,继续领她们往前走。 女官道:“府上虽分四等,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,分的是事,并非是人。各司其职,守好本分,不可聚众斗殴,不可勾心斗角,更不可越级行事。” “记此三点,便可。” 柳青竹略微一怔,琢磨着女官所言,方才的某些观念在此一刻被打破。 这京城第一毒妇,倒也没那么“毒”。 女官领着三人到了一处静处,进了屋,才发现这屋中还有一个丫头,那丫头听见响声,转头一看,先进来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,穿着墨绿的薄衫,墨发用一根簪子挽着。后头跟进来两位差不多高的姑娘,一位抱着琴,一位抱着剑。 她与柳青竹对视一眼,瞬间红了脸,都忘记了说话。这位美人,面若粉桃,目若秋水,还隐隐约约有着殿下的影子。 柳青竹似是也没料到她们三人还要与一位丫头同住,这可会拘束她们之后的行动。她朝后看了眼婉玉,婉玉也在看着她。相视那一瞬间,婉玉已然明白柳青竹在打什么主意了。 那丫头回过神来后,连忙站起来,笑道:“我叫春桃,是采买的丫头,你们呢?是府上新来的琴娘吗?” 婉玉和琼瑶将琴剑放下,柳青竹走进屋内,往自己床上一坐,回答道:“只有我是琴娘,她们两个是去后院的。” “哦......”春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看向桌上摆着的剑,问道:“那这是?” 柳青竹笑道:“这是家母遗物。” 春桃一怔,微微垂下头,抿唇道:“抱歉。” 柳青竹道:“不妨事。” 春桃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三个姑娘,言谈举止都不像贫苦人家的女儿。春桃心生仰慕之余,更多的是好奇。 而这份仰慕,仅仅在相处几天后便被消磨殆尽了。她这几夜,竟没睡上一个好觉。 这位美人,竟喜欢在半夜弹琴。弹得那叫一个情凄意切,惹得她整宿不得安宁。春桃当她是思念亡母,不好多提。 而接连几天如是,春桃便再也受不住,开口提了此事,只见柳青竹将头一偏,垂下眼睫,道了声抱歉。春桃愣住,那是一个我见犹怜,当场便悔自己多嘴。 又过几天,美人确实没再抚琴,改谈话了。半夜,那三个姑娘凑在床头,不知道在聊些什么,声音不大,却也不小,春桃刚好能听到。 有一回她竖起耳朵听了几句,引致她后半夜面红耳赤的怎么睡不着。这几个姑娘,谈的竟是与男子的合欢房事。她怎么敢想,这位冰清玉洁的美人,入府之前,竟然是个风尘女子。 春桃照旧顶着眼底一片乌青起了床,她跑到管事嬷嬷那连连叫苦,说这三个姑娘夜间总念叨,扰得她睡不着,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与她们三人同住,管事嬷嬷问她,她们三人聊些什么,春桃却红着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嬷嬷便不再管她。 此事之后,春桃心生怨怼,怎么看她们三人怎么不顺眼,可那柳青竹总一副笑盈盈的模样,温柔地叫她春桃姑娘,她瞧着这张笑脸,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 于是她往灵隐殿下跟前一跪,泪眼婆娑地说这几日的遭遇。 姬秋雨用杯盖剔着茶沫子,头也未抬,问道:“她们三人说些什么?” 春桃垂着头,耳尖有些红,道:“这不好说。” “有什么不好说?”姬秋雨嗤笑一声,抬眼瞥了眼她,道,“她们三人做了错事,本宫自然要惩戒。” “她们谈的是......”春桃思忖片刻,想了想这其中利害,最后俯下身,额头往手背一叩,闷声道,“与男子的房事。” 话音未落,本在姬秋雨手上的茶杯落了地,破碎的瓷片飞到春桃的身侧,她心尖一颤,惶遽地将头埋死。 茶水滚了一地,溅到姬秋雨的衣角。她面色阴沉,道:“寒月。” 一声落下,一位女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,向姬秋雨行了个万福,道:“殿下。” 姬秋雨阴翳地看着她,森然道:“那日,你便是这么教的规矩。” 寒月连忙跪下,道:“是臣失职,请殿下责罚。” 姬秋雨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寒月,问道:“府上的规矩,你都告与她了?” 寒月垂着头,有些犹疑地说着:“那三条规矩我都说了的,只是第四条,我当她不敢犯,便没有说。” 姬秋雨漠然道:“下去领罚。” “是。”寒月面色铁青,起身后退下。 姬秋雨淡淡地瞥了眼跪在地上、哆嗦个不停的春桃,道:“你也下去。” 春桃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,应了公主的话,匆忙离开了主殿。 一个熟悉春桃的丫头见她唇色煞白,关切地问她怎么了,春桃恍过神来,猛地抓住那姑娘的双臂,问道:“你知道犯了府上规矩的丫头,怎么处置?” 那姑娘的手臂被春桃抓得生疼,奇怪地看着春桃,回答道:“不过扣些月钱,严重些的,便遣送回家。” “那便好,那便好......”春桃双眼涣散,自言自语道。 “你,怎么了?” 春桃又看向那姑娘,问道:“那若犯了第四条呢?” 姑娘显然也是被这个问题难住,支吾半天,答道:“那我便不知道了,府上可从没有过先例。” 主殿内的一片狼藉已被清理干净,寒月领完了罚,跪在姬秋雨的跟前,背上几道鞭痕,在官服上洇出了血渍。 姬秋雨朝她吩咐道:“今夜叫她到我殿上。” 寒月道:“是。” 离去前,寒月在背后听见姬秋雨道:“既然不懂规矩,那本宫亲自教教她。” 天色渐晚,寒月每走一步,背上的伤口就被拉扯一次,她疼得浑身冒冷汗,恍然想起之前殿下把她从牙子刀口救下的那天。 “以后,便做我府上的姑娘吧。” 寒月看着她,泪流不止,殿下为她拭去眼泪,道:“我府上的姑娘,不可勾心斗角,不可聚众斗殴,不可越级行事,更不可谈及男女之事,明白了吗?” 寒月懵懂地点了点头。 后来她大了,殿下告诉她,如果想谈婚论嫁,可自请离府。 但她从未想过离去。 第五回姬秋雨验身柳青竹(h) 傍晚,柳青竹回到宿处,春桃的卧铺已经搬走了,还没等高兴,就被寒月女官“请”到了正殿。 进去前,她向寒月讨要一块布,寒月问她作甚么,柳青竹笑眯眯的,道:“大人,殿下之前跟我说,如果再让她瞧见我这双眸子,她就要我再也看不见,所以我得给它蒙上啊。” 寒月刻意不去看她的双眸,板着脸道:“我没有。” 于是柳青竹扯了她的腰带,寒月腰上一空,向后踉跄几步,与她拉开些距离,有些局促地骂她荒唐,而柳青竹却悠然自得地用她的腰带蒙住了双眼,转头迈进殿里。 刚跨进门槛,她听见站在门口的管事嬷嬷呵斥道:“跪下。” 柳青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,便回道:“我膝盖有旧疾,跪不下去。” “林管事,帮她跪。”主座之上的人冷冷道。 柳青竹虽然蒙着眼,却感受到了那人凝聚在她身上凛冽的视线,下一瞬,林嬷嬷往她腿弯上踹了一脚,柳青竹身子骨弱,一下扑倒在地。 柳青竹额角冒出细汗,估摸着双膝已经青了一片。 “过来。”主座之上的人又道。 柳青竹疼得直不起腰,试图扶着殿门站起来,身后一道鞭子凌空而下,后背的薄纱被劈开一道裂痕,鞭身上的倒刺被她的鲜血浸染。柳青竹闷哼一声,又被抽的跪回地上。 林嬷嬷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殿下没让你站着。” 柳青竹后背一道血淋淋的鞭痕,她忍着剧痛,缓缓抬起头来,忽地勾起一道浅笑。 林嬷嬷的言外之意,是要她跪着、像条狗一样爬到姬秋雨的身下。 还不等第二道鞭子下来,柳青竹已然撑起双臂,动了起来。苟延残喘这么多年,若这点折辱都受不了,她无以活到今日。 姬秋雨看着那道身影吃力拖着身子徐徐前行,一步一步爬到她的身前。 此刻殿门紧闭,林嬷嬷不知何时退下了。柳青竹的指尖触碰到拖在地上的裙尾,紧接着,她面颊一凉,主座之上的人托起了她的脸。 姬秋雨垂眸看着她,神色晦暗。柳青竹下巴挂着汗珠,下唇一圈牙印,渗出鲜红的血丝,姬秋雨用拇指将她唇上的一抹嫣红抹匀了,轻声问道:“疼吗?” 柳青竹不应,那人的指尖向上游走,隔着绸缎摁在她的眼尾。 “寒月的腰带。” 柳青竹道:“殿下说过,不愿见到我这双眼。” 姬秋雨轻轻地笑了,道:“这句话,你倒是记得好。” 柳青竹抬着脸,发丝凌乱,她瞧不见姬秋雨的神色,不敢轻举妄动。 姬秋雨道:“你可知,言谈男女之事,在府上是大罪一条。” 柳青竹一怔,旋即答道:“可殿下您......府上夜夜笙歌......” “那不一样。”姬秋雨打断她,“女子是清水,男子是浊物,清水相遇仍是清水,而清浊相融,那还是清水么?” 柳青竹蒙在腰带下的眼珠转了转,她笑道:“殿下,是我错了。” 姬秋雨眸光闪烁,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,道:“你真的懂么?” “懂什么?” “懂我心中所想。” 柳青竹抬手,覆住贴在她脸颊上那只冰凉的手,道:“殿下......” 姬秋雨神色一黯,收回了手,“你不懂。” 柳青竹的双手扶住了她的小腿,将自己支了起来,手不安分地向上游走,停在了姬秋雨的大腿之上。她仰着头,含情脉脉地说着:“殿下,今夜之后,我会懂的。” 姬秋雨眼眸一眯,盯着跟前胆大包天的女子,伸手将她的臂膀一拉,将其扯到自己的腿上。 柳青竹背后的伤口被扯到,小声地抽了口气。 “又是谈及鱼水之欢,又是越级行事,府上的规矩,你可是连坏两条。”姬秋雨淡淡道。 柳青竹扯着嘴角笑了笑,道:“规矩都是殿下定的,是死的东西,但人是活的啊。” 姬秋雨捉住那只在她身上煽风点火的手,道:“可惜了。” 柳青竹一怔,问道:“什么可惜?” 姬秋雨将她往旁边一放,冷漠道:“本宫要的,是清白之身。” 柳青竹道:“青竹就是清白之身。” 闻言,姬秋雨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她。她怎敢说自己未被染指。 “青竹的闺房,唯二者可进,一是高官厚禄,二是天潢贵胄。” “这话,是鬼说的?” 柳青竹想了想,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么一番话。于是她露出手腕,道:“殿下,您看,我这还有守宫砂呢。” 姬秋雨看过去,果不其然,那段白皙纤细的腕子上,有着殷红一点。 姬秋雨:“......” 柳青竹笑道:“是吧?” 姬秋雨阴恻恻的目光落在那颗所谓的“守宫砂”上。这人是真当她蠢么? 柳青竹绷着嘴角,差点没忍住。 这颗“守宫砂”不过是她六岁那年不慎摔倒,手腕被一根木枝刺到,而那枝头又恰好流着红色的汁液而已。 这抹红永远留在了她体内。她逢客就说这是守宫砂,而那群蠢男人还真的会信。 姬秋雨冷笑一声,道:“那本宫可要亲自验验。” 说着柳青竹被摁在座壁之上,后背一片冰凉,硌得伤口生疼。 姬秋雨的膝盖顶进她的腿间,抵在了她的腿心,她轻轻地喘了口气,姬秋雨用膝盖磨了磨那处,柳青竹的喘息加重了,姬秋雨抬手解了身下之人的衣带。 衣带渐宽,白嫩的肌肤裸露出来,姬秋雨用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抚摸,感受着皮肉之下轻微的颤栗。 柳青竹此人,其身如其人,薄薄的一片,是一块精雕细刻的美玉,连胸前突起两处,都如同玉团上滴了两滴血。 姬秋雨上手揉了揉,白面一般的触感,柳青竹唇间细细的哼吟,姬秋雨俯身堵住了她的声音。 女人的唇齿香软,是这世间最好的温柔乡。唇舌交缠,缠绵缱绻,柳青竹感受着她胸前的起伏,渐渐动了情,抬手为她褪去了外衣,只留了件天青色的亵衣。 凌乱的衣衫拖在地上,姬秋雨捉住她的手腕,让她搂住自己。 绵密的吻向下游走,姬秋雨坐在她的左腿上,张嘴含住她胸前那一点玫红,柳青竹的绷直了身子,左腿不自主地摩挲着姬秋雨的腿心。 姬秋雨用舌尖舔舐着柳青竹的身体,而柳青竹抚摸着她胸前的柔软,抚摸她的妖娆的腰臀。 忽地柳青竹身下一凉,一只手顺着下摆伸了进来,触碰到了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,柳青竹抖了抖,眼前却被腰带蒙着,看不见一点光亮,也看不见姬秋雨眼尾动人的媚色。 姬秋雨在她腿心仔细地找寻着清液流出的地方,找到之后猛地插进一根手指,柳青竹疼得拧起了眉头,膝盖弯了弯,往姬秋雨的下身狠狠一磨,姬秋雨重重地呼出口气,泄愤似地往里钻得更深,冰凉的指骨摩挲着内壁,她俯下身,在柳青竹耳边说道:“你里面很热,很紧。” 温热的呼吸打在柳青竹的耳畔,有些痒,她哑声道:“殿下,能为我取下眼前的东西么?” 姬秋雨问道:“蒙着不好么?” 有些欢愉本该就是虚幻的,未知才让人沉溺。 柳青竹却道:“我想看看殿下。” 姬秋雨愣了神,旋即吻上女人红润的唇,为她解开了眼上的绸缎。 这次,柳青竹看清了那双动情的双眸。 她身上早已空无一物,而姬秋雨身上还裹着层亵衣,贴在她汗涔涔的胸口上,很不舒服,于是,她鬼使神差的摸到亵衣上的衣带,轻轻一扯。 衣襟敞开,柳青竹愣住。姬秋雨裸露的胸膛之上,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陈年旧伤,一条丑陋狰狞的疤痕附着于此。 可还未等她看清,姬秋雨猛地钳住了她的脖颈,后脑磕在椅背上,痛得她头晕目眩。 姬秋雨脸色冷得可以掉下冰渣,方才的旖旎温情此时烟消云散,她收紧了手中脆弱的脖颈,阴沉道:“谁让你解的?” 很快,柳青竹尝到窒息的感觉,她看着满脸阴翳的女人,知道姬秋雨是真起了杀心。 暴戾侵蚀着姬秋雨的意识,就在她不断施力之时,忽然感到手腕一阵冰凉,她低头一看,一条青蛇从柳青竹的袖中爬出,缠绕住她的手腕,这阵冰凉唤醒她脑中清明,她松开了桎梏着的脖颈。 空气灌入肺中,柳青竹颓然倒在一旁,不断咳嗽着。 青蛇吐着信子,两眼泛着红光,似乎没有放过姬秋雨的打算,顺着她的臂膀往上蠕动。 柳青竹心神一慌,厉声道:“小青!” “回来。”柳青竹伸出手,青蛇只好不情不愿地钻回她的袖中。 姬秋雨冷漠地看着身下狼狈的女人,将她扔在地上,起身理好自己的衣襟。 姬秋雨冷然道:“滚。” 第六回柳青竹之机关算尽 柳青竹趴在卧榻上,背上一道血淋淋的鞭痕,琼瑶跪在一旁给她上药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,哭得婉玉心烦意乱,用手背碰了碰柳青竹脖颈之上的青紫,柳青竹倒吸了一口凉气,嗔怪地看了眼她,道:“疼。” 琼瑶扒开她的手,红着眼道:“你别碰她。” 婉玉垂下眼帘,收回手,道:“姑娘应当叫我同去的。” 柳青竹见婉玉一脸愧怍,于是握住她的手,笑道:“叫你同去又如何?难不成你想替我挨鞭子?” 婉玉的脸埋在暗处,她沉声道:“若她今天要的是你的命呢?” 琼瑶抹掉眼泪,附和道:“姑娘,你太不让我们放心了。” 柳青竹见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委屈,忍俊不禁道:“我心有分寸的,这几日,我在府上打听了一圈,这姬秋雨虽沉醉风流韵事,待人冷若冰霜,却从未苛待过府上的姑娘,并非像传闻所言那般。” “那姑娘你,为什么要同她做那种事?”琼瑶看着她,眼眶通红,有些问责的意思。 柳青竹一怔,装傻道:“哪种事?” 琼瑶瘪着嘴,眼眶又蓄起泪水,她闷声道:“姑娘您自个心里明白,方才更衣时,我可看的一清二楚。” 柳青竹心知再也瞒不住,只好实话实说了,“若我不那样做,今个咱们都得被赶出去。” 琼瑶道:“赶出去又如何?天大地大,哪处不可去?” “可是琼瑶,”柳青竹艰难地坐起身子,抬手捧住琼瑶的脸,柔声道,“我有着非留不可的理由。” 琼瑶垂眸,泪珠挂在眼睫上,她心口堵着一口气,道:“我知道,什么也没有翻案重要,连姑娘的命,也没有为宫家平反重要。” 柳青竹无奈一笑,如同揉搓白面一般捏弄着她的脸,轻声道:“傻丫头。” 琼瑶的脸被揉得通红,却也只是愤愤的,不言语。 片刻后,琼瑶的泪痕干涸在脸上,柳青竹松开她的脸,回想起今夜种种,抛出一个问题:“琼瑶,你医术精湛,你可知十字刀是用作什么的?” “十字刀?那是用来取心头血的。”琼瑶蹙眉,问道,“姑娘,你问这个作甚么?” 柳青竹支起身子,思忖道:“今夜,我瞥见姬秋雨心口上有一道陈年旧瘢,虽然看的不太真切,却知那是十字状的,似两条蜈蚣相互交迭,仿佛在愈合前夕,又被反复割开。” 语毕,琼瑶眉头蹙得更深,朦胧中捕捉到一丝吊诡之处,喃喃道:“十字刀,心头血......” 忽地灵光一现,琼瑶猛然抬起头,看向柳青竹,道:“莫非是精绝心蛊?” “精绝心蛊?”柳青竹重复了一遍,抬眼看向一旁的婉玉,婉玉摇摇头,同样摸不着头绪。 只听琼瑶继续道:“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读过,精绝心蛊是精绝国的一种施蛊巫术,需用蛊主的心头血喂养蛊虫七七四十九日,最后一日在蛊虫体内注水银,塑不朽之身,蛊成之后,人蛊合一,蛊在人在,蛊毁人亡。” “我记得,长公主的生母是精绝公主。”柳青竹接道。 “虎毒且不食子,这精绝公主真能狠得下心?”琼瑶看向她。 柳青竹思索片刻,心中隐约有了推测,遂道:“她若真狠得下心,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。” 琼瑶不解,问道:“姑娘何意?” “在我年幼之时,曾见过寒妃病逝的讣告,这寒妃,便是长公主的生母,她真当病逝?依我看,未必。” 琼瑶问道:“何出此言?” “精绝国不同于中原,那儿一夫只配一妇,女子领军打仗,再寻常不过。“ 婉玉神色微动,看向柳青竹。 “生而便在马背之上的的女子,怎会甘心困窘于庭院之中?” 琼瑶接她的话:“姑娘是说,这寒妃并非病逝,而是回母国去了?” “不错,”柳青竹赞许地看了眼她,继续道:“姬秋雨的命,便是寒妃向母国表露忠心的一把剑。” “她不直接取姬秋雨的性命,而是取血制蛊,我猜测,身为人母,她是动了恻隐之心。” “是了,是了......”琼瑶的思绪捋顺了,紧接着她话锋一转,问道,“姑娘,这和扬州盐场案有什么关联么?” 黑暗中,柳青竹的眸光闪烁着,道:“进府前,秦嬷嬷告诉了我一件事。” 琼瑶道:“什么事?” 柳青竹道:“前不久,叶相曾以为国分忧为由向老皇帝讨要六扇门的掌权,以叶家如今的地位,这讨要,说是逼迫也不足为过。” “圣上老了,权力握不住了,但他还是留了一手,用于号令六扇门的麒麟玉确实交给了叶家,但给的不是叶相,而是他弟弟,叶明德。” 琼瑶恍然大悟,猛然抬头,惊愕道:“麒麟玉明面上是给了叶明德,但这六扇门的掌控权实则是到了长公主的手里!?” 婉玉淡淡道:“每日都会有卷宗送进姬秋雨的主殿,也证实了这一点。” 柳青竹不语,琼瑶坚定道:“三司之内,定有当年扬州盐场案的卷宗。” 琼瑶悄然握紧了柳青竹的手,喃喃道:“有了卷宗,有了卷宗就好办了......” 婉玉问道:“可我们要如何拿到那份卷宗?” 柳青竹心中明了,笑道:“宫家有一本祖传古籍,上头记载解百毒、医百病之法,也包含了精绝巫术的解蛊之法。” “当年被抄去的家产悉数流入了宫中,只要将其找回,自然有了与姬秋雨对峙的筹码。” 婉玉眸光一沉,低声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柳青竹抬眼看她,嘱咐道:“灵隐公主府管控森严,再摸清府内外布局之前,切勿轻举妄动。” 婉玉抿着嘴角,微微颔首。 第七回春宵一刻情谊绵绵(h) 次日,寒月女官又来了。 柳青竹托着油灯走了出来,赤着脚,墨发披散,身上裹着层薄纱,睡眼惺忪地问道:“天色已晚,大人有何贵干?” “殿下让我来请你。”寒月仍旧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,顶着着高高的官帽,腰间悬着横刀,脸侧透过一缕月色。 柳青竹的双眸徐徐睁开,瞥见寒月漆黑的眼珠,问道:“殿下找我什么事?” 寒月淡淡道:“你是府上的琴娘,找你,当然是让你做该干的事。” 柳青竹看着她,片刻,弯出一笑,道:“那请大人等等,我要将琴取来。” 寒月道:“不必。” 柳青竹未动,只听寒月道:“殿下想听琵琶。” 柳青竹道:“琵琶?我学艺不精,只会两首曲子。” 不等话落,寒月转过身,脸淹没月光中,道:“废话少说,跟上。” 柳青竹看着她黑夜中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,穿好鞋跟了上去。 寒月步子快,柳青竹走不动,落下一大截,寒月微微侧首,余光瞧见柳青竹慢吞吞的步伐,脚步一停,立在原地等她。 柳青竹好不容易赶上,寒月抬脚又是往前走,只给她留了一道冷冽的背影。 走到殿前,柳青竹脸色苍白,有些喘不过气,寒月朝她伸手,她抬眸一看,只见寒月手中握着条锦带,带尾在风中摆动。 柳青竹一怔,唇角抿起笑意,问道:“给我的?” 寒月道:“嗯。” 柳青竹刚接下锦带,寒月瞬间收回手,转身就走,脚下穿过一道冷风,掠过了袍角。 柳青竹在她身后道:“大人,你的腰带我还未还你。” 寒月的回答融进了风里:“不必还。” 柳青竹眸光沉沉,笑意也随风消散,她抬手,将锦带系在眼上。 姬秋雨身下躺着位美人,面色潮红,衣裳微敞,两人双腿相缠,姬秋雨正欲俯身吻上美人的朱唇,却听见殿门外传来动静,她停下动作,偏头看去。 屏风外,柳青竹蒙着锦带,抱着把琵琶,摸索着跪坐在蒲团上,姬秋雨眼底闪过一味不明,她故意将身下美人的侧腰一捏,美人身子一抖,娇吟声从唇齿间传出。 这声娇吟,透过屏风,落进柳青竹的耳朵里。她不傻,自是猜出了殿内之人在作甚么。 美人看见屋内多了一人,面颊热得发烫,局促地看着姬秋雨,小声道:“殿下......” 姬秋雨回过头,将美人凌乱的墨发撩至耳后,莞尔道:“无妨,她瞧不见。” 说着,屏风外响起了悠扬的乐声,柳青竹装作未听见,敛去心中杂念,轻轻拨动琴弦。 余音绕梁,却将屏风内的温情蜜意击了个粉碎。 美人眉头一蹙,嘟嚷道:“殿下......” 这琴娘好不识相,竟弹了一曲《高山流水》。 姬秋雨的事做不下去了,她无奈起身,命令道:“换一曲。” 琵琶声戛然而止,柳青竹斟酌片刻,又弹了曲《十面埋伏》。 姬秋雨:“.......” 美人讪讪坐起,觑着姬秋雨的脸色,姬秋雨叹了口气,温柔地为她披好外衣,吩咐道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 “是。”美人起身,欠身退下。 听着耳旁脚步声渐远,柳青竹的琵琶声停了,姬秋雨披着狐裘,靠在屏风一侧,垂眸看着她,开口第一句却不是责令。 “夜寒,你不冷么?” 因为来得急,柳青竹身上就裹着件中衣。她手脚冰凉,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脸,回道:“夜里风大,自是有些冷。” 姬秋雨朝她走了过来,柳青竹仍然抱着琵琶,坐得笔直,下一瞬,她感到脖颈处被人用指骨碰了碰。 姬秋雨在她身侧蹲下,冷冽的声线如清泉一般:“疼么?” 柳青竹微微偏头,道:“现在,不疼了。” 姬秋雨眸色黯然,她的手掌隔着布料贴在柳青竹的后背上。 伤口被碰到,柳青竹身子颤了颤,却不敢出声。 姬秋雨收回手,道:“昨日,嬷嬷下手重了些。” 柳青竹道:“是青竹有错在先。” 姬秋雨一时未言,过了一会,问道:“上药了吗?” 柳青竹答:“上了。” 姬秋雨抬起一只手,抚上她白玉一般的面颊,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,道:“此事寒月也有错,我同样罚了她,她伤得比你重的多,挨了五道鞭子。” 柳青竹怔了怔,回想方才寒月健步如飞的背影,完全看不出有伤在身。 “你不要有怨。”姬秋雨又道。 柳青竹锦带之下的眼睫颤了颤,她伸出舌头,讨好地舔了舔搭在唇边的玉指。 姬秋雨双眸微眯,手不觉加重了力道。 柳青竹问道:“殿下,我这怨从何而来?” 姬秋雨垂眸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,呼吸不禁加重了,她哑声道:“那你方才,为何坏我的兴致?” 柳青竹微微侧首,无辜地回答道:“是殿下您太不厚道了,昨夜那般温情缠绵,今夜却叫我看活春宫。” 嘴上这么说,其实是她只会弹这两首曲子。 姬秋雨心知这柳青竹是个善诡辩的人,却还是被她的话取悦,捏着她的下颌凑近,在她耳畔亲昵地问道:“这倒是我的错了?” 柳青竹道:“不敢。” “不敢?”姬秋雨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,道,“我看你倒是敢得很。” “殿下不满,”柳青竹的手悄然抚上她的大腿,道,“青竹是该赎罪。” 姬秋雨呼吸一瞬加重,而下一刻,她被轻轻一推,倒在柔软的狐裘上,琵琶被搁置一旁,柳青竹跪在她的腰侧,唇间落下一道带着凉意的吻。 姬秋雨的眼睫碰到锦带,不安地眨动着,柳青竹伸出舌尖,撬开她的齿关。 大殿之内,充斥着黏腻的声音。一吻结束,柳青竹的吻向下游走,停留在珠圆玉润的两峰之上,隔着素纱,吻在胸膛的瘢痕之上,姬秋雨的身子明显一僵,柳青竹伸出舌头,一点一点将那块布料舔湿了,瘢痕贴在濡湿的素纱之下,十字形状显露出来。 姬秋雨眯起了眼睛,胸腔传来震动,“你的胆子愈发大了。” 柳青竹抬起脸,道: “我觉它很美。” 姬秋雨面色凝重,道:“这只是一块丑陋至极的瘢痕。” 柳青竹笑了笑,道:“完玉虽好,却比比皆是,残玉虽缺,世间独一无二。” 姬秋雨冷哼一声,道: “巧舌如簧。” 柳青竹不以为然,将她裙尾一掀,手跟着亵裤贴在了她的腿心,笑道:“殿下,这回该我了吧?” 姬秋雨喘了口气,双眼涣散,声音沉沉:“你还是第一个,敢碰我的人。” 柳青竹俯下身子,贴在她的耳畔,轻声道:“那是殿下平日太过严肃,没人敢将您压于身下。” 一缕发丝垂下,落在姬秋雨的脖子上,有些搔痒,她转了转幽暗的眼珠,道:“那你不怕我么?” 柳青竹一笑,道:“不怕。” 姬秋雨道手指蜷了蜷。 柳青竹又道:“因为我知道,殿下对姑娘们,向来很宽容。” 亵裤被剥离,柳青竹趴在她的腿间,双手握着白嫩光滑的大腿,张嘴含住了那颗粉嫩的蒂珠,姬秋雨不觉蜷起身子,喉中闷哼一声。 柳青竹伸出舌头,舔弄着这粒圆珠。这处首次被人唇舌相待,立刻肿胀起来,柳青竹便将它含在嘴里嘬弄,姬秋雨再也扼不住声音,重重地喘息起来,小腹开始痉挛,片刻后腿心流出一汩清液,浸湿了狐裘。 柳青竹脸颊上溅了些,她满不在乎地随手一蹭,再次伸出舌头,舔舐着那道蛰伏暗处细口。 穴口被舌尖舔开,她尝到淡淡的甜味,将舌头浅浅地伸了进去。 姬秋雨的双腿不觉微微颤抖,下身传来奇异的快感,顺着脊柱酥到头顶,某处难言的空虚愈发强烈。 不出一会,她又泄了一次。 柳青竹起身,唇边一圈光腻腻的,姬秋雨有些羞愤,扼住她的脖颈滚了一圈,将她压于身下。 柳青竹笑道:“殿下莫急。” 姬秋雨不语,脸色微沉,一把将她腿间薄纱撕开,玉指顺着两片嫩肉之间滑动,紧接着,她指尖顿了顿,略略诧异道:“昨夜未仔细探清,不料想,你还真是白虎。” 柳青竹嬉皮笑脸的,装傻充愣道:“白虎是什么?” 姬秋雨眯着眼看她,喉间轻哼一声,二话不说往穴口插入一根手指。 这一下疼得她额角冒出细汗,面上依旧是笑着,娇嗔道:“殿下,轻点。” 姬秋雨俯下身子,叼着她的脖颈,沉声道:“轻不了了。” 一时间,大殿之内只剩下女人粗重的喘息和黏腻的水声。 第八回柳青竹之偷梁换柱 府上的陪床女使从不留宿主殿,是寒月将她送回的。 寒夜萧瑟,柳青竹披着狐裘,裘衣一角之上残留着干涸的液体。一阵风抚过,带走些脸颊的绯红,柳青竹不禁将自己裹紧了,下半张脸埋在绒毛之中,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。 寒月跟在她身后,守着她。腰间佩刀撞在令牌上,哐哐的响。 回到宿处,柳青竹欠身道谢,寒月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,往她手里塞了个玉瓶。 瓶身冰凉,翡翠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。 寒月垂眸,道:“药膏。” 柳青竹竹握着玉瓶,怔怔地望着她。 “你受了鞭伤,要上药。” 送过寒月后,屋里的油灯燃了,柳青竹跨进门槛,抬眼只见琼瑶跪坐在案前,一脸忧心忡忡。 她动作一顿,旋即关上门,将狐裘卸下,在琼瑶身旁坐下,问道:“怎么了?” 琼瑶抿着唇角,面色不佳,她握住柳青竹的手,担忧地看着她,道:“婉玉怎的还未回来?” 柳青竹回握住她的手,琼瑶的手冰凉,看来是惦念的不行,柳青竹捧着她的手给她搓热,安慰道:“婉玉行事向来谨慎,不妨再等等。” 可这一等,便是半宿。灯油燃着微弱的光,一室昏暗下,柳青竹强支着酸涩的眼睛,打了个呵欠,泪水涌上来,润得两眼氤氲。 忽地窗棂传来三声叩响,柳青竹醒过神来,向外望去,紧接着,木窗被猛地拉开,随着一声闷响,一道黑色的身影滚了进来。 屋内两人皆是吓了一跳,从案前坐起。琼瑶连忙托着油灯照了照,却见婉玉摔在地上,面色煞白,左肩插着把箭矢,黑血泯泯往外渗。 柳青竹心尖一颤,疾步上前察看,琼瑶将她平放在地上,指尖沾了些外渗的黑血,放在油灯下照了照。 “怎么样?”柳青竹问道。 琼瑶面色一沉,看向她,道:“箭头上抹了毒。” 两人合力将婉玉扶到床上,柳青竹眉头紧锁,问道:“发生何事?” 婉玉伤势严峻,呼吸不匀,说话也有些吃力,“今夜我将府上布局大致摸了个清楚,翻墙想打探府外情况时,不料......不料一颗柿子树上站了暗卫。” “此人武功高强,我虽侥幸逃脱,但还是被他射了一箭,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。” 说着,窗纸上映出了微弱的火光,公主府的火把都燃起了,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,隐约听见搜查刺客的命令声。 琼瑶的心被悬了起来,她望向柳青竹,道:“姑娘,现下怎么办?” 柳青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,道:“琼瑶,你可有使身上起疹子的毒?” 琼瑶迅速一忖,道:“有。” “好,”柳青竹往婉玉嘴里塞了块布,道,“现在拔箭。” “啊?” 柳青竹厉声道:“拔。” 琼瑶不再二话,迅速一拔,鲜血涌出,她连忙用绢布一堵。 婉玉疼得满头热汗,脖颈青筋突起,她死死咬住嘴中绸缎,生生忍下这口气。 柳青竹接过箭矢,将箭头血抹净,婉玉突然握住她的手,喘着气,道:“姑娘,箭上涂有剧毒,不必救我。” 语毕,婉玉颤巍巍地从胸口摸出一块羊皮,送到柳青竹的手边,气若游丝地说道:“我将公主府的布局全画在这张羊皮纸了。” “让我前去认罪,我行事不当,不该牵连到你们。” 琼瑶眼圈一红,骂她说傻话。 柳青竹眸光深邃,想起初入府时那具被抬出去的男尸,她抬手接住了这张羊皮纸,纸缘一角已被鲜血浸染。 屋外火光又亮了些,女使们都从屋子里出来了,叽叽喳喳地问道发生了何事。 柳青竹神色晦暗,吩咐道: “琼瑶,将我先前说的毒取来。” 琼瑶得令,立马从药箱里找来一个药瓶,递到柳青竹的手上,柳青竹弹出瓶塞,上前掐住婉玉的嘴,往里头强喂了一粒药丸,又倒了些水。 婉玉咕噜一声,吞了下去。 柳青竹垂眸看着她,道:“婉玉,你命大得很,不要轻言死殇。” 婉玉不明所以,怔怔地看着她,道:“姑娘……” 柳青竹不再言语,起身走至案前,案上烛光照着她清秀的面庞,她垂眸打量着手中箭矢。 箭羽是螺旋状,箭身是柳叶竹,箭头是灰燧石。这是六扇门麒麟卫的标配。 麒麟卫不受刑部指使,只听令于六扇门的掌权者,三司之内,就没有麒麟卫不敢动的人。 这把箭矢让柳青竹明确了两点。第一点是官家彻底放权给了姬秋雨,第二点,便是这灵隐公主府上,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。 柳青竹回过神时,箭头已被烛火烧至黑色,不做他想,她猛地将箭插进自己左肩。 柳青竹闷哼一声,额角冒出汗,她使劲又往皮肉里刺了几分。 屋内另外两人才明白她要做什么,琼瑶“蹭”地一声站起来,喊道:“姑娘!” 紧接着,婉玉重重地从榻上摔落,琼瑶又立马回头去扶。 柳青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,道:“琼瑶,照顾好她。” 话落,柳青竹起身要走,琼瑶的泪滚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,她起身想追,柳青竹却转过来身来,神色复杂地看着她,道:“琼瑶,如今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?” 琼瑶眼眶通红,愣愣地站在原地。 柳青竹垂眸,幽幽地叹了口气,她站了一会,最后嘴角融出一个笑,目光浅浅,道:“听话些,不会有事的。” 泪水模糊了双眼,琼瑶揉了揉眼睛,两眼清明时,柳青竹已然走了。 府上女官一间一间地搜查可疑之人,搜到西头一间屋前,却被一个丫头拦了去路。 “让开。”女官握着刀柄,冷冷道。 琼瑶挡在门前,满脸担忧,道:“大人,里面的姑娘染了天花,万万不可进去。” 女官面不改色,声音又冷了几分,重复道:“让开。” 琼瑶仍是坚定地守在门口,道:“我是为大人们着想。” 女官二话不说,将她往旁一推,一脚将门踹开,抬眼只见榻上卧着个姑娘,虚弱地咳嗽几声,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红疹子遍布。 这虚虚的一看,自是瞧不出什么,领头的女官正欲上前,琼瑶却死死抱住她的手,拼命地摇头。 女官沉沉地瞥了她一眼,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用力掰开。 旁边有人上前将琼瑶拉开,女官刚迈出一步,后头突然传令来,说不必追查了。 女官脚步一顿,回过身来,只见是寒月。寒月道:“刺客找到了,现在已在主殿。” 女官紧抿着唇,转头看了眼榻上之人,最后只好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领人退下了,顺便将门关上。 寒月看向琼瑶,问道:“里头的人,怎么了?” 琼瑶蹙着眉头,答道:“不知怎么的,前几日婉玉晚间就有些畏寒,今个就开始发热,身上起了大片的红疹,我之前学过医术,给她瞧了瞧,好像是得了天花。” 最后一句,琼瑶说得格外谨慎,尽量做得滴水不漏。 寒月道:“我会找太医,你跟我走,我给你安排新的宿处。” 闻言,琼瑶欣喜道:“多谢大人。” 临走前,寒月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屋子一眼。 第九回姬秋雨审问柳青竹(强制/微SM/h) 金砖之上,金碧辉煌,灯火通明;金砖之下,黑灯瞎火,人间炼狱。柳青竹跪在堂下,左肩插着支箭,颈上横了两把刀,身侧阴湿的石壁上,悬了一排沾染了陈年血迹的刑具。淡淡的,血腥气萦绕在她的鼻尖,地砖之寒贴着膝骨蔓延于四肢,她有旧疾,膝间隐隐作痛。 谁曾想,威严显赫的公主府下,还有着这一间至阴至冷的刑狱。 姬秋雨悠然靠在木椅上,面上不愠不怒,指间把玩着一把藤鞭。一名女官上前,在柳青竹身前站定,手握住箭身,猛地将其拔出。箭头绞动着血肉,柳青竹疼得唇色煞白,却一声不吭,肩上一个血窟窿,鲜血哗哗往下淌,染红了大片衣袍。 女官双手托着箭矢,递呈至姬秋雨的身前。姬秋雨随意瞥了两眼,便教她放至一旁。几个女官架着柳青竹的胳膊,将她拖到长公主的跟前。柳青竹头发凌乱,身上脏兮兮的,唯有那张脸还算白净。姬秋雨总算抬眸看了她一眼。 “都下去吧。”姬秋雨握着藤鞭,淡然地吩咐道,“本宫亲自审她。” “是。”女官们低眉顺眼地行了礼,列队退去。 待刑房内空荡后,柳青竹抬起脸,唇角微扬,姬秋雨面若冰霜,垂眸看着她。这次柳青竹眼上未蒙东西,姬秋雨这才发现,这双美艳的眸子,有着经年历久的老成浑浊。 半响,姬秋雨稍稍欠身,用藤鞭托住她的下巴,冷然道:“说说看,你这此打算撒什么谎来骗过我?” 柳青竹泰然自若地答道:“青竹说的,句句属实。” 姬秋雨双眸一眯,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笑,用鞭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,道:“你说你的青蛇爬到瓦顶,你是为了抓它才翻的围墙?” 柳青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仍是不肯松口:“是。” 姬秋雨的笑冷在唇角,她抬脚踩在柳青竹的左肩上,柳青竹面色刹那一变,却动也不敢动。 “你知道的,骗我的人没有好下场。”姬秋雨目光灼灼,似三伏烈日,要将她烫得千疮百孔。 鞋底染上鲜红,姬秋雨碾了碾那道触目惊心的血洞,森然道:“你究竟是谁?” 肩上噬骨钻心地疼,冷汗从额角留下, 柳青竹看着她,苍白地笑了笑,道:“我曾是贱籍,现在,是您的琴娘。” “死性不改。”姬秋雨冷哼一声,将她踹在地上,站起身来。 还不等柳青竹反应过来,随着一声破空,绿色的鞭身凌空而下,落在她的胸口上,柳青竹闷哼一声,密密匝匝的疼痛泛开,烙印进骨骼里。 姬秋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无情道:“公主府不留不忠之人,来到这,你的目的是什么?” 柳青竹双臂支撑着残破的身子,脸藏在阴影之中。她知道从她迈进门槛的那一刻起,姬秋雨就从未相信过她。她的命和那具不知名的男尸一样,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。 “我没有目的,只是一片随处漂泊的柳絮,风让我去哪,我便在哪。”柳青竹满头的汗,仰头看着她,道,“殿下,您忘了吗?我的清白,还是您替我赎回的。” 姬秋雨眸光微暗,第二鞭、第三鞭都落了下来,衣衫被藤鞭抽的破碎不堪,柳青竹却咬紧银牙一声也不肯出,生生将血咽了下去。 忽地,藤鞭抽到一个隐秘的部位,柳青竹喉关一松,发出一道暧昧的呻吟。 这声落进姬秋雨的耳朵,她停下手中动作,在柳青竹身旁蹲了下来 柳青竹的头发被往后一扯,迫使着抬头,姬秋雨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你知道么,宫中有一种酷刑,专门用于处置细作。” “他们会用渔网将你全身包裹起来,粗麻勒出的皮肉,就用刀一片一片割掉,疼晕了就用盐水泼醒,将死了就灌汤药,吊着你最后一口气,要你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” 姬秋雨偏头看向她,柳青竹双眸如一滩死水,似乎不在意她说了什么。 姬秋雨问道:“你想要我这么对你吗?” 柳青竹答道:“青竹所言句句属实,若殿下不信,便放马过来吧,看看能不能从我嘴中撬出些什么。” 姬秋雨见她这幅样子,有些牙痒,猛地掐住她的后颈,咬住她的下唇。 下唇被咬破,铁锈味穿透在两人的唇齿间。姬秋雨逼迫她张开嘴,两条舌头在一片血腥中交缠。 直到将要窒息的时候,姬秋雨才放过了她,一道铁枷扣在她的双腕上,锁链另一头锁住石壁挂环,双臂被吊起,姬秋雨压在她的身上,道:“你算是我审过最有骨气的细作。” 口腔被强塞进两根指头,姬秋雨用双膝顶开了她的大腿。 “可你这根傲骨,真想让人一块一块地打碎。” 柳青竹看着她,两眼弯弯,含糊道:“半夜温情半夜毒打,殿下,让我好生别扭。” 姬秋雨shen色一暗,两指夹住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。 紧接着,柳青竹下身一凉,姬秋雨手中的藤鞭抵住了某处,鞭身的倒刺刮过蒂珠,柳青竹睁大了双眼,浑身一颤。 姬秋雨搅动着她的红舌,颇有恶意地用藤鞭剐蹭着那处,道:“刚刚鞭子碰到这,你是不是有反应了?” 柳青竹说不出话,鞭身狠狠碾过一点,她下腹一紧,清液淅淅沥沥流了一地。 姬秋雨轻轻地笑了两声,道:“这就到了?你的身子比我想的敏感得多。” 高潮过后,柳青竹双眼涣散,愣愣地看着她,双腿微微地抖。 姬秋雨又拿着藤鞭往她下身一抽,力道不大,带着挑拨的意味。蒂珠被抽得红肿,柳青竹闷哼一声,绷直了身子。 姬秋雨觉得有趣,如法炮制般又抽了几次,柳青竹小腹痉挛一阵,留了一地的清液。 她身上一丝不挂,双腿大张着,被姬秋雨困在墙角。 姬秋雨将两指抽出,猛地插进她的下体。柳青竹觉得有些酸胀,细微地哼了一声。 两指在她体内缓缓地打圈按摩,姬秋雨低头含住她左胸上那一点玫红。 柳青竹红唇微张,呼出一口热气,还不待她适应,她体内的两指快速抽动起来。 没有任何预兆的,姬秋雨在乳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。酥麻的痛感如浪花划过她的身体,一汩汩的淫液从穴口出流出。 这次姬秋雨有意折磨她,身体的痛苦远超于交合所带来快乐,两人的动作都很激烈,柳青竹不再卡着喉关,在她身下不停地喘息。 忽然,一个通体冰凉的长形物件掉在她的胸口上。柳青竹全身泛红,她垂眸一看,那是一把玉箫,有五指粗,小臂那么长。 姬秋雨停下动作,看着那把玉箫,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,她抽出手指,握住那把玉箫。 玉箫抵在了穴口上,柳青竹刹那感到毛骨悚然,却还是挤出一抹笑,道:“这是殿下为我开创刑罚吗?” 姬秋雨冷冷看着她,玉箫浅浅往里探了探,道:“你上头的嘴说话不是很中听,但这张嘴,却是甜得很。” 话落,玉箫猛地捅了进去,柳青竹双目圆睁,下身撕心裂肺地疼,意识有一瞬的昏沉。 玉箫至多只能捅进一半,姬秋雨每次都有意往一点上碾,身下之人早已意识模糊,红唇微微张着,嘴角流出些涎液。 柳青竹说不出话,彻底昏迷前一刻,她隐约有人在她耳边问道:“你,究竟是谁?” 这句话,不像是在责问她,而像是一声叹息,像在自怨自艾。 第十回柳青竹初遇小郡主 冷。 寒风刺骨,何处刮过一道堂下风,破碎的衣衫被掀起,打在膝盖上隐隐作痛。柳青竹缓缓睁开双眸,第一反应就是疼,全身火辣辣地疼,鞭伤的红肿泛着密密麻麻的痒。 痛痒透过皮肉啃噬着骨头,柳青竹抬起沉重的脑袋,打量着四周。此时她身处一间石屋里,身下是一地枯黄的干草,四周是阴冷的石壁,唯有南方石壁左下一角有一个小口,和外界相通,往石屋里灌入微弱的光亮。 这口洞的恰恰只能放下一个人脑袋,想从这逃出去是不可能的。柳青竹猜想,这是送食的地方。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庆幸这这姬秋雨算是心慈手软,至少留给她一条命。 婉玉怎么样?琼瑶怎么样?姬秋雨放过她们了吗?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,这时一个青色的脑袋从她袖中探出,下巴搭在她的手背上。柳青竹莞尔,用指腹揉了揉小青的脑袋,道:“幸好还有你陪着我。” 从白日等到黑日,都没有人前来送食送水。洞口透入微乎其微的月光,柳青竹眼前一片漆黑,只觉又冷又饿。 骤然,一个物件被投入窗口,滚在甘草上,传出一声闷响。柳青竹顿时警觉起来,黑暗中眼眸明亮,她低声问道:“谁?” 屋外没人说话,半晌,脚步声渐远,那人走了。柳青竹支起身子,在干草上摸索着,指尖触碰到一处冰凉。 那是一个玉瓶,柳青竹将它握在手中,打开瓶塞,放在鼻尖闻了闻——这是治伤的粉末。 柳青竹有些怅然。这一日无人送食,身处一片孤寂凄冷当中,她当真以为姬秋雨要将她放此自生自灭了,好在……好在还有人记得她,给她送了一瓶药,就算死,也能死得好过些。 但她不能死,柳青竹咬着牙,将粉末倒在伤口上,如烈火灼烧,疼得她满头大汗。 喘息未定,她将头靠在石壁上,眉头舒展,付之一笑。 那人心软了。 次日拂晓,柳青竹被冻醒了。小青奄奄一息地蜷在肩上,她用指骨蹭了蹭它的脸,小青却半阖着眼,无力迎合她。 柳青竹眸光潋滟,轻声问道:“你饿了吗?” 小青仍是不动,柳青竹抿了下唇,露出手臂,道:“你若饿了,便咬我一口吧。” 小青似听懂了她的话,一头缩回她的袖中,再不肯出来。 柳青竹喟然一声,将自己缩成一团。窗口往里头灌着冷风,她生捱过这场料峭寒霜。 顷刻,柳青竹听见一阵“吱吱”声,她探头望去,只见一只滚圆的老鼠从窗口溜了进来,两只爪子还抱着根萝卜。 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,旋即一声凌厉的猫叫传来,老鼠打了个激灵,张着爪子往石屋里跑,柳青竹上前捉住它,扯着尾巴将它提起来。 胡萝卜掉在地上,老鼠动也不敢动,只顾着装死了。小青吐着信子,从袖中徐徐爬出,柳青竹眉眼弯弯,笑道:“小青,你的早膳送上门来了。” 未几,一只白猫钻了进来,立在不远处,朝她张牙舞爪。 柳青竹看了看白猫,又看了看手中的老鼠,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了,便蛮不讲理地朝白猫道:“我瞧见了,便是我的了。” 白猫仿佛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,张着爪子,作势就要扑过来,却又忌惮着她肩上的青蛇。 一人一猫就这么僵持了会,柳青竹正打算让小青将这只白猫赶走,却发现窗口趴着个人,一双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,柳青竹吓了一大跳,手中的老鼠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。 待她缓过劲时,才发现趴在窗口的是一个小姑娘,年莫十三四岁,朱唇粉面,明眸皓齿,一双眼睛忽闪忽闪,一弯红唇玉滑桃色,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。 那姑娘还是定定地瞧着她,对视半晌,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:“猫,我的。” 柳青竹琢磨不透她的身份,见她身着绫罗绸缎,也知这是个非富即贵的主,便道:“你的猫?那便带走吧。” 姑娘道:“它不肯。” 柳青竹一顿,转头看向白猫,那白猫还是看着她,龇牙咧嘴的,一身毛都要竖起来,她低头一看,只见小青的尾巴将那只老鼠捆在空中。 于是柳青竹思忖片刻,道:“那你给我送些吃食来,我再将猫抱出去。” “当真?”姑娘看着她。 “当真。” 得了她这一句应,姑娘立马起身走了,不出半柱香的时间,姑娘就抱着盘点心来了,柳青竹将自己挪到窗口,将手伸出洞口,拿了几块点心塞进嘴里。 等她点心下了肚,姑娘才提醒道:“我的猫。” “行。”柳青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,起身捋起袖子,转头看向一脸警惕的白猫。 白猫到处躲,柳青竹到处追,场面一时有些滑稽。柳青竹气喘吁吁,刚扑到手中,白描又一溜烟跑走了。老鼠挂在空中,被甩开甩去,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。 忙活半天,柳青竹累得全身痛,她插着腰起身,回头一看,那姑娘还睁着双大眼看着她。 柳青竹暗想这白猫是非要这只老鼠不可了,只好对姑娘道:“我的蛇也饿了很久了,你可否再去捉只老鼠过来?” 姑娘皱起眉头,这有些为难她了。柳青竹趁热打铁道:“待你捉了别的老鼠来,小青自然就放了这只,你的猫自然也肯出去了。” 姑娘看看猫,又看看蛇,斟酌片刻,道:“那好吧,你等我一日。” 过会,姑娘又推了盘鱼干进来,道:“这是玉清的膳食,你记得喂给它。” 柳青竹一怔,片刻,她笑道:“行。” “郡主殿下,你怎么在这?” 屋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,柳青竹动作一顿——这是寒月的声音。 小郡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寒月在她面前蹲下,为她拍干净衣袍上的灰尘,道:“小郡主,您又一个人乱跑了。” 小郡主垂着头,一声不吭地跑走了。寒月起身,看了眼漆黑的洞口,正欲抬脚离开。 屋内人出声道:“寒月。” 闻言,寒月的双腿定在原地,这一声飘进她的耳里。她本该不再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,可听见这人唤她的名字,她却怎么也抬不起腿。 柳青竹坐在洞口前,瞧见寒月云纹黑靴和红缎袍尾,知她没走,便道:“你不肯同我说话,是殿下吩咐的吗?” 寒月仍是不答,但也未走。柳青竹又道:“同我说说话吧,殿下不会知道的。” 话落,又是一片沉默,寒月方道:“你到底是不是细作?” 柳青竹愣了愣,苦笑道:“是与不是,我说了不算。” 寒月单膝蹲下,柳青竹能看见那只搭在大腿上有些粗糙的手,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,寒月僵了片刻,却也未动,只是淡淡地陈述道:“那晚我看了很久,那人在形迹可疑,我知是你屋里的姑娘,便也睁只眼闭只眼,待她将要出府的时候,我方才射了那一箭。” 柳青竹怔怔道:“那一箭是你射的?” “是。”寒月答道,“箭上抹了剧毒。” 屋内人哑然。 寒月又道:“我未禀告殿下。” 柳青竹抬眸。 “我只要你一句真话。” 柳青竹默然,将手抽回,两人隔着石壁,相对无言。 少顷,柳青竹轻声道:“我不是细作,但我确实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往。” “半生身不由己,走到今日,我回不了头,我必须留在这。” 寒月神色晦暗,看不出情绪,她沉声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说完,她起身要走,柳青竹喊住了她。 “婉玉如何?” 寒月答:“染了天花,请了郎中。” “琼瑶如何?” 寒月答:“她很好。” 柳青竹笑了,道:“那便好。” 寒月问道:“你呢?” 柳青竹茫然道:“什么?” “你如何?” 柳青竹靠在石壁上,心中五味杂陈,道:“活不好,死不了。” 她顿了顿,又俏皮道:“还望大人替我美言几句。” 寒月走了,隔着石壁,柳青竹未能看见她融在日光下的笑颜。 第十一回柳青竹之身中剧毒 薛妙语甩开那些恼人的女使,悄摸步至院落一角,四顾少顷,她蹲下来,扒开身前青绿,一个金笼跃然眼前——笼中锁着只耗子,抱着根萝卜,啃得不亦乐乎。 她眼眸一眨,双手托起金笼起身,避开巡查的女官,一路鬼鬼祟祟,步履顿在后院的一座石屋前。 和昨日一样,薛妙语蹑手蹑脚地在石屋洞前趴了下来,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:屋内的女人背靠石壁,双眸紧闭,面颊酡红,嘴上胡乱喊着爹娘,细瘦的双臂将白猫紧紧勒在怀里,看上去已是烧得神智不清。玉清被勒得喘不过气,张嘴咬她,却又不敢下重口,只是虚虚地叼着她的皮肉。 薛妙语的心猛然一跳,随手将金笼一扔,着急忙慌地爬起身来,也不顾浑身的脏泥,撩起裙摆就往主殿奔去。 与此同时,灵隐殿的屏风内,姬秋雨正执棋与寒月对弈。她棋风狠戾,步步紧逼,寒月今日心事重重,一不留神落错一子。 姬秋雨抬眸看向她,道:“你心不在焉。” 寒月垂下头,不可置否。 还未待姬秋雨发话,薛妙语猝然闯了进来,不慎跌倒在殿门上。闻声,两人同时望过去。 薛妙语大口大口喘着气,看着殿内两人,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 姬秋雨指尖一颤,黑子掉落,乱了一局棋。她赶忙上前将薛妙语扶起,问道:“怎么了?” 薛妙语欲言又止,目光流转在寒月身上。 寒月见状,识相地退下了。 小郡主并非天哑,却很是怕生,不常言语,唯有姬秋雨陪在身前,才愿意开口说上两句。 姬秋雨瞥见她一身脏污,再次问道:“发生何事?” 薛妙语焦灼地看着她,想是这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解决的,便不作答,只顾拉着她的手往外走。 姬秋雨不明所以,只好顺着她的意。待过了三个洞门后,她瞧见远处石屋,心中渐渐分明。 石屋被凿开,暗无天日的石屋灌入日光,打在屋内人的墨绿的衣衫上。 柳青竹不再梦呓,安静地靠在石壁上,肩上蜷着一条青蛇,玉清安静地躺在她的臂弯中。 寒风吹过,柳青竹的鼻尖有些红,发丝扬起,泪水干涸在脸上。 姬秋雨这才后知后觉,她在哭。 美人垂泪,众人都为之动容,唯有姬秋雨眉头紧锁。 那一日,那般折辱,遍体鳞伤,她都未曾落泪,到如今昏迷不醒、烧糊涂了,才舍得落下一滴泪来。 见过太多趋炎附势、谄媚阿谀的人,却偏偏只为这么一个人动了恻隐之心。 姬秋雨转过身。 罢了。 柳青竹从石屋出来已有三日,仍是昏迷不醒,太医局的女医来了几波了,皆是百思莫解。 这场热症,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。无奈之下,姬秋雨只得请了那一人。 “如何?”姬秋雨问道。 白芷收回把脉的手,看向姬秋雨,微微摇了摇头。 姬秋雨眸光微寒,冷声道:“白大人,这是何意?” 白芷一身素袍,面覆白纱,亭亭玉立,徐娘半老,是宫中德高望重的医官。除此之外,她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,便是姬秋雨的奶娘。 白芷起身,收好药箱,淡淡道:“此事,微臣爱莫能助。” 语毕,白芷便要离去,姬秋雨抬手拦住了她,道:“说清楚。” 白芷停在原地,身子面向她,眉头一挑,道:“这毒不是你下的?” 姬秋雨听得云里雾里,反问道:“什么毒?” “你不知道?”白芷的神情略作差异,又瞥见姬秋雨紧锁的眉头,才豁然此事另有蹊跷,于是她坐下来,替卧榻上的美人再把了一次脉。 这一回,三脉之上,一寸一忖量,心中越明确,白芷的面色愈凝重。 姬秋雨察觉不对,不敢轻言妄动。 燃了半炷香,白芷方道:“这个姑娘身重剧毒,如今已然深入骨髓。” 姬秋雨面色霎那一变,白芷侧首,向着她的方向,却又不拿正眼瞧她。 “灵隐公主府上,微臣再找不着第二个能够手握剧毒的人了。” 姬秋雨听明白了,白芷明里暗里在拿她的话,于是冷笑一声,道:“若这毒是我下的,我何必腆着个脸来请你?” 白芷垂眸不语,两人之间向来不对付。 姬秋雨自小被误解惯了,懒得辩解,便道:“你不必多说,你只管告诉我,这毒该如何解?” 白芷淡然道:“无可解。” 姬秋雨眉间一皱,只听白芷继而道:“此毒是精绝蛊毒,名唤‘无可解’,其毒如其名,自是无药可解。” 姬秋雨更是不解,道:“此毒举世难求,若只要杀一个琴娘,何必大动干戈?” 白芷起身,抬脚离去,不再多留,只给长公主留了一句话。 “那便要问殿下,是不是要试探些什么。” 姬秋雨聪慧,怎会不明白她话里有话?既然不是她下的毒,便只有那一人能做到了。 这才没过几日,府上又有人不安分了。 寒月进来了,似乎有话要说,姬秋雨抬眸,示意一并出去说话。 寒月道:“殿下,青竹美人同屋的姑娘病好了。” 姬秋雨道::可有查出些什么?” 寒月答:“此病来势汹汹,几乎全身溃烂,查不出哪处有伤。” 姬秋雨早有预料,便道:“无妨,此事不必再查。” 寒月垂首,道:“是。” 沉吟片刻,姬秋雨又道:“寒月,近日府上又不太平了。” 寒月心中一紧,迟疑道:“殿下是说......驸马爷?” 自叶明德赘入灵隐公主府,这府上便没太平过。 姬秋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。 听长公主说完,寒月的双眸猝然睁大,看向姬秋雨,问道:“他为何要害青竹美人?” 姬秋雨的脸埋在阴影下,看不出情绪,“叶二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下毒,定然不会白费力气,他是想要试探些什么。” 寒月心乱了,呼吸有些不稳,“和精绝国有了牵扯,此事不会那么简单,这几日,我要多留心点他。” “不必。”姬秋雨打断了话茬。 寒月抬眸看了过来,姬秋雨低声道:“这几日先别惊动他,敢拿整个叶家作陪,他的胆子可是大得很,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些什么,等他露出马脚,我再好一锅端了。” 寒月焦急地看着姬秋雨,问道:“那她的性命怎么办?” 半晌,她才明白自己的失态,只得低头道:“殿下恕罪。” 姬秋雨看着她,幽幽地叹了口气,抬手拍了拍寒月的肩膀。 “我不会让她死的。” 几日之后,柳青竹身重剧毒的事在府上传遍了,众人皆是惶惶不安,以为殿下是在处置细作。与柳青竹同住的那两个女使在主殿前求了几日,只为见柳青竹一面,皆被寒月拦下了。 姬秋雨守在一旁,卧榻上的美人仍是昏迷不醒,肉眼可见的瘦了几分。柳青竹本就纤细苗条,这么瘦下去,只怕更是弱不禁风。 前几日,那些苦药都是姬秋雨亲手喂下去的,今日柳青竹面色苍白,已经喂不进药了,姬秋雨只好将药一口含住,撬开她的牙关,用嘴渡给她。 好说歹说,也算是喂进去了。 汤药苦得舌根发麻,姬秋雨连忙往自己口中塞了颗糖,她看向榻上美人,思忖片刻,又给柳青竹喂了颗。 这时,两个女使闯了进来,寒月跟在后头,故作拦截的样子,暗暗给姬秋雨使了个眼色,意思是火候到了。 姬秋雨便也不呵斥她们,只是淡淡地问道:“这是作甚么?” 只见其中一个女使扑通往地上一跪,眼中含泪,俯身磕了三个响头,道:“求殿下让琼瑶见见青竹美人。” 姬秋雨装模做样地面露苦色,道:“如今她已危在旦夕,何必再见?难免伤心。” 琼瑶磕得头破血流,婉玉在一旁拉她,她也不顾抱朴守拙,喊道:“我能救她!” 话落,姬秋雨和寒月对视了一眼,寒月心中明了,转身遣散看热闹的女使们,将殿门关上。 姬秋雨的目光落在琼瑶身上,问道:“你说你能救她?” 琼瑶胡乱将额头上的鲜血一擦,道:“琼瑶精通医术,博览群书,和青竹美人同吃同住多年,对她的身子了如指掌,请殿下让我为其医治。 ” 姬秋雨眼眸一眯,道:“连白芷都没能医治的剧毒,你敢说你有把握?” 琼瑶闭上双眼,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,额头与地面死死相贴,鲜血染湿了地砖。 “请殿下......让琼瑶试试。” 第十二回姬秋雨之前尘往事 就在柳青竹的死讯在府上传得沸沸扬扬之时,柳青竹的毒解了,传闻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医治好的。 琼瑶从灵隐殿出来时,眼下一片乌青,步履阑珊,婉玉在一旁扶着她,一阶一阶地往下走,最后连扶都不扶稳了,婉玉只好蹲下,将她背起。 琼瑶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,趴在她的背后,双眼闭着,在她耳边迷糊道:“婉玉,姑娘不会死了。” 婉玉抱着她的大腿往上颠了颠,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过了一会,婉玉觉着自己的后领湿了,琼瑶勒紧了她,将眼泪蹭在她的身上,闷声道:“我想回家......” 婉玉一怔,恍然想起多年前,琼瑶不省人事,自己也是这样背着她,步履维艰,从此以后,一路颠沛流离。 婉玉听见桥琼瑶在她耳畔长呼了一口热气,声音也带上了哭腔:“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,也不知道家在哪。” 婉玉眼睫一颤,不再言语,闷头背着她前行。 府上的另一头,叶明德盘腿而坐,双眸紧闭,指尖绕着一串菩提念珠,口中默诵着佛经。对面的神龛之中,立着一座长寿佛。 喉间骤然涌上一股腥甜,叶明德睁开双眼,猛地咳出一团黑血,落在了长寿佛的脚下,他怕沾惹晦气,慌忙用帕子拭去。 这时,元五有事禀报,正跨入门槛,瞧见驸马爷这副模样,疾步上前搀扶,他瞥见帕子上的血渍,眉头紧皱,道:“爷,您又咯血了?” 叶明德推开他的手,正襟危坐起来,道了一声无妨。 元五仍是一脸担忧, 叶明德转而问道:“我要你办的事如何了?” 元五答道:“都做好了。” “很好。”叶明德垂眸,又问道,“灵隐殿可有动静?” 元五前来正是打算禀告此事,于是他凑近叶明德,沉下声音道:“毒已解。” 话落,叶明德猛然抬头,看向元五,眼底逐渐涌上猩红的疯狂,他问道:“当真?” 元五答:“属下已查明了。” “太好了,太好了......”叶明德痴痴地笑着,掐得元五的臂膀生疼。 叶明德看着长寿佛,神智有了一瞬的清明,他闭上眼睛,有些许的疲惫,低声喃喃道:“世间果然还有宫家后人。” 元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。自叶二公子入府以来,身子一日比一日弱,行事也一日比一日癫狂。 哪怕从小一并长大,元五此时也看不懂他。 少顷,叶明德睁开了双眼,定定地看着神龛之中的长寿佛,唤了一声元五。 元五应道:“属下在。” 叶明德眼中凉薄,淡漠道:“我记着,我落了一块麒麟玉在扬州。” 元五听懂他话外之音,想起那个扬州卖画的姑娘,道:“属下定会彻查此事。” “很好,”叶明德笑了,鼓舞地拍了拍元五的肩,道,“不过,这次不必留活口了。” 元五心下一惊,他看向叶明德,此时他才发现,驸马爷的眼中再无光亮。 日上三竿,柳青竹渐渐醒了,昏迷许久,手脚有些软绵绵的,她扶着床头,艰难地坐起了身。 “醒了,就过来用膳吧。” 忽而一道冷淡的女声传来,柳青竹怔了怔,抬眸看去,玉兰墨色屏风旁,姬秋雨侧身对着她,手上端着青花瓷杯,低头浅浅地品了口茶,而她身前的方桌之上,摆了几碟佳肴。 这几日,柳青竹虽昏迷不醒,但五感俱在,她还依稀记得唇齿相依的温润和汤药的苦涩辛辣,以及随之而来的甜味。 “怎么还不过来?”姬秋雨侧首看过来,又唤了她一次。 柳青竹回过神来,连忙起身,赤脚下了地。姬秋雨见状,微微蹙眉,要她穿上鞋,说地上凉。 柳青竹大病初愈,受不得凉,她只好将鞋穿上,再跪坐到姬秋雨对面的筵席之上。 姬秋雨见她过来,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,柳青竹摸不清她在想什么,一时没有动作。 “怎么不动筷?”姬秋雨放下茶杯,抬眸瞥了她一眼,笑道,“难不成还要我为你布菜?” 柳青竹垂眸,避开她的目光,道:“不敢。” 语毕,她拿起筷子,在桌上巡视了一圈,最后有些迟疑地夹了片青菜。 对面的人轻轻地笑了两声,问道:“你怕我下毒?” “并无此意。”柳青竹挤出一个笑容,说着就要将青菜喂进嘴里,突然一双筷子伸了过来,将到她嘴边的青菜夹走了,柳青竹抬眼,只见姬秋雨将那片青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,朝她笑道:“你且放宽心,本宫既要你好好活着,便不会再害你。” 柳青竹看着她,似是不明白她要做什么。 两人虽然有着相似的眉眼,但姬秋雨的双眸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,能穿透人的内心。她很快便移开了目光。 姬秋雨抬手,为她沏了壶茶,用一句话打碎这沉寂吊诡的冷气: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 柳青竹顺从接过茶水,郑重道:“洗耳恭听。” 姬秋雨嫣然一笑,娓娓道来,将两人的思绪扯向遥远的黄沙古漠。 “精绝古国,生于大漠,擅长骑射,精通巫蛊,虽为附属国,常年纳贡,实则并未臣服于大周,边境地带水火不容,两地子民,向来势不两立。” “一朝冬寒,精绝国吃了败仗,无奈之下,精绝女皇向先皇请求和亲,为表诚意,远嫁之人,正是女皇最为宠爱的三公主。此战之后,精绝三公主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” “女皇此举,看似无奈,实则另有远见。在此之前,女皇一直有意将皇位传给三公主,可其子、其兄狼子野心,夺权之路暗潮汹涌,为避锋芒,将三公主送往中原,此乃是高明之举。” “三公主嫁入大周,册封寒妃,为先皇诞下一女。大周与精绝国不同,女子被束缚了手脚,困顿高墙之内,相夫教子,争风吃醋。” 柳青竹听出了她在讲谁,立马端坐起来,而姬秋雨面色不改,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,仿佛在讲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。 “翱翔之鹰,不甘做笼中之鸟,寒妃不堪寂寞,终日郁郁寡欢,于是做了场假死戏,丢下年幼的女儿,孤身一人回了母国。” “临走之前,为像母国表露忠心,联通宫中太医,取她亲生孩子的心头血制成精绝心蛊。” “奈何事与愿违,精绝女皇早已去世,皇朝更迭,长兄继位,兄弟姊妹互相厮杀,寒妃不敢争抢,虽能保住性命,却日日提心吊胆,不得安生。” “其实女皇送嫁之时,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寒妃,这样东西,同时也是她长兄日夜所寻、能让皇位名正言顺的证物。” 姬秋雨重重地放下茶杯,抬眸看向对面已是面色惨白的美人。 “此物便是传国之宝——螭纹壁。” “而寒妃回国之时,并未将这件东西带走。” 说到这,柳青竹后背一凉,有些胆寒,不敢再往下听了,可她更不敢堵住姬秋雨的嘴。 “如今寒妃死生不明,精绝国王从未放弃搜寻螭纹壁,而这传国之宝,最有可能遗留之处,便是灵隐公主府。” 待她说完,柳青竹已是冷汗涔涔,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,感觉项上人头不保。 姬秋雨摸了摸她冰凉的手,笑问道:“害怕么?” 柳青竹笑不出来,以客套话应付:“方才殿下所言,青竹一句也没听清。” 姬秋雨顿时笑出声来,将手收回,道:“你这个人,还真是有趣。” 柳青竹悄悄瞥她一眼,似乎不明白她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。 下一瞬,姬秋雨伸手过来,将她杯中已凉的茶水倒掉,再上了壶热茶。 “那你呢?” 柳青竹一头雾水,问道:“什么?” 姬秋雨面上再无笑容,眼中是触目惊心的冰冷。 “你既不是精绝国的细作,那你来此,是为了什么?” 第十三回一曲剑舞此事终了(微h) 柳青竹沉下气来,静静地看着对面雍容华贵的女人,不动,不语,唯有目光在空中交汇。她行至今日,靠的就是话不能说、气不能平。正是因为太多不能说、不能做,让她一口难咽的气,撑到现在。 静默半响,姬秋雨付诸一笑,不再强求,松口道:“既然你不愿,我便不再追问,我等你愿意敞开心扉的那天。” 柳青竹神色微动,起身跪谢,姬秋雨上前扶住了她,道:“不必了。” 柳青竹抬脸看着她,忽觉今日的殿下有所不同,再不是初见那般高高在上、不屑一顾的姿态。或许本该就是如此。 姬秋雨唇角勾起一味笑,将话锋一转:“我听闻,你在扬州名声显赫靠得就是两门绝学,一是琴技,二是剑舞。你的琴技不必多说,我已有耳闻,可这剑舞,还未曾亲眼所见,传闻你师承公孙氏,此话真切?” 柳青竹愣住,思忖片刻,想必又是琼瑶在外大放厥词,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,道:“市井流言,不必当真。” “我并不在乎。”姬秋雨看着她,道,“我只想看你一曲剑舞。” 柳青竹身子僵住,目光瞥向别处,低声道:“可是......” “你怕没有好剑?”姬秋雨仿佛看破她心中所想,朝她身后的殿墙抬了抬下巴,道,“尚方宝剑,官家钦赐,可配你的一曲剑舞?” 柳青竹回首看去,只见金碧辉煌的殿墙之上,高悬着把饕餮铸纹的青铜古剑。她不由得心中一惊,实在想不到公主府上竟然会有把尚方宝剑。 姬秋雨见她仍是没有反应,又道:“可要我为你奏曲?” 柳青竹这才回过神来,连连说不用,她只好硬着头皮起身,将那把青铜古剑取下来。 再回到长公主身前时,姬秋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玉箫,正放在指尖把玩。柳青竹身形顿了顿,她认出来了,这是那晚进入她体内的玉箫,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,耳尖有些发烫。 姬秋雨见此,眼中闪过一丝戏谑,玉手微扬,有些暧昧地将玉箫放在自己的唇边,一双媚眼如密密情网,将柳青竹圈禁于内。 姬秋雨浅浅吹了两句,乐声婉转绕梁,柳青竹扶着宝剑,不得不转起身来。 剑舞与剑术不同,剑舞乃柔中有刚,剑术则刚中带柔,奈何宝剑笨重,柳青竹气血未回,她舞不出柔,也使不出刚。 一曲未了,柳青竹已是满头大汗,分心不出想别的事。 姬秋雨神色淡淡,眉眼间透出一丝冷冽,唇边乐声猝然而止,她动作一变,指尖一弹,手边茶杯顺势而飞,朝着柳青竹的方向。 柳青竹余光一瞥,匆忙回踵,用剑身去挡,青铜与瓷杯猛烈碰撞,瓷杯当场裂在空中,青铜古剑也随之震掉。 她向后踉跄了几步,最后摔在地上。 姬秋雨衣冠齐整,悠然起身,朝柳青竹走了过来。柳青竹心有余悸,微微喘着气,仰头看着长公主一步一步朝她走来。 姬秋雨垂眸,看着地上有些狼狈的女人,她在女人的脸上看见了警惕和猜忌,但最后一切的疑虑都融为了唇边的一弯笑。 柳青竹夸赞道:“殿下好准头。” 姬秋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气氛凝固半响,她蹲了下来,却只是摸摸了柳青竹的脸。 “你可知寒月是谁?” 柳青竹怔怔地看着她,诚实回道:“不知。” 姬秋雨面上看不出情绪,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她不仅是我身边的女使,还是麒麟卫的指挥使,我的心腹,六扇门武试榜眼。” 话未了,柳青竹身子一震,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,她才意识到方才姬秋雨方才所行,不过是试探,而她可是犯下一件大疏漏。 姬秋雨幽幽道:“你曾会武功,但如今也是废了,那且告诉我,你是如何从寒月手中逃脱?” 柳青竹自然答不出来,只是默默地看着她。 姬秋雨继续道:“你身边两个姑娘,一个精通医术,一个武艺高超,想必你的过往,也不该是泛泛之辈。来日方长,我倒是很期待你要做些什么。” “只不过,这次你要记住了,”忽地,姬秋雨声音冷了下来,手上却温柔地为她擦去额上冷汗,“不是你手段高明,瞒天过海。” “而是我放过了你。” 扬州到汴京,相距千里,百里葳蕤身家贫寒,一边卖画一边赶路,今夜抵达寿州,找了家便宜的客栈歇脚。 将行李整顿好后,她紧绷的身子终于有了一刻的放松。百里葳蕤手中紧紧握着块麒麟玉,正出神地想着事情,指甲嵌入白玉的纹路里。 忽然,纸窗外闪过一道黑影,混淆了灯影,百里葳蕤耳朵一动,噌地站起来,警惕地看着窗外。一瞬间,一把利器穿透了纸窗,擦着她的脸钉在身后的木墙上,迎面而来的冷风掀起了她的发丝。 百里葳蕤僵在原地,紧接着窗棂被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,一个身影翻了进来。 百里葳蕤慌忙举起烛灯一照,只见来者缓缓将面上黑罩取了下来,正是元五冷然的脸。 百里葳蕤呼吸一滞,将麒麟玉藏于身后。 元五露出一道森然的笑,道:“好久不见了。” 姬秋雨俯身将柳青竹拉了起来,两人再次做回筵席上,只是此时心境有所不同。 柳青竹沏了一杯茶,慢慢挪到姬秋雨那侧,将茶一举,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姬秋雨不明,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道:“谢我什么?” 柳青竹只将脑袋埋得更低,道:“谢殿下的不杀之恩。” 姬秋雨嗤地笑出声来,仍是没有接过这盏茶,道:“何必装模作样,有话便直说。” 柳青竹眼珠转了转,她刻意地将杯盏一倾,滚烫的茶水淋湿了长公主胸前的衣裳。 姬秋雨被烫得嘶了一声,还未等发作,柳青竹扑了上来,拿出手帕擦拭她的胸口,虚情假意道:“哎呀,是我的不是了,殿下您没事吧?” 布料被茶水渗透,沁在姬秋雨的两胸前,柳青竹还于事无补地拿手帕擦着,一双手在上头肆无忌惮地煽风点火。 姬秋雨眯起眼睛,垂眸看着她,已经猜出她想做什么了,轻轻地笑了声,捉住了她的手,道:“大病初愈,就这么迫不及待么?” 柳青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,道:“殿下在说什么啊?” 姬秋雨不说话,饶有趣味地看着她。 两人对视,空气变得焦灼起来。柳青竹目光下移,看着她红润的嘴唇,鬼使神差地凑上前,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。 姬秋雨的呼吸一瞬加重,掐住她的脖子,更加激烈的回吻,最后两人双双滚到地上。 衣衫被褪去,姬秋雨吻她的红唇、耳垂,最后吻落在眼角,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。 柳青竹眨眨眼,转动着眼珠,看着姬秋雨,笑道:“殿下,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,你曾说若我再让您看见这双眸子,就要我再也看不见么?” 姬秋雨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尖,道:“如今不同了。” 柳青竹喘着气,手伸进她的衣襟,问道:“哪处不同了?” 姬秋雨咬住她的耳朵,哑声道:“你是我的了。” 柳青竹愣愣地,在长公主身上胡作非为的手也停了下来,姬秋雨见她双眼木讷,掐着她下颚晃了晃,在她耳畔亲昵道:“专心点。” 下一刻,姬秋雨的手伸进她的衣裙下摆,隔着亵裤揉了揉她的私处,柳青竹笑了笑,很配合地给出了反应。 亵裤被剥离,柳青竹张着两条光溜溜的腿,蒂珠被姬秋雨捏在指尖玩弄,她不自主地扬起身,搂住了身前之人的脖颈。 姬秋雨低下头来吻她,舌头相互交缠,片刻后,柳青竹急促地喘起气来,下身湿了一片,顺着大腿流到地上。 高潮余韵中,柳青竹将面前的人抱的地更紧,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。 姬秋雨抱着她,两人的胸脯相互抵着,无法做到紧密无隙的拥抱,却都想把对方揉进骨子里。 柳青竹褪去她的亵衣,姬秋雨的裸身彻底袒露在她的眼前,柳青竹抱着她翻了个身,跪在她的腰侧,低下头来吻她的锁骨,吻她胸前的十字疤,手放在一旁,将她的双胸轻柔地拢在指尖。 姬秋雨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淡淡的幽竹冷香,手指在她关口试探着,最后缓缓地进入,刺激得柳青竹身子一抖。 水乳交融,一室温存。 第十四回清寒轩中双鸯池浴(h) 清寒轩内,红叶亭后,有一池温泉,水汽袅袅升起,氤氲了双眸,池中隐约有两个女人的身影,互相抚慰,身体缠绵。 薛秒语躲在一座寒石后,目光穿过一层层的腾腾云雾,落在水池中两具交缠的肉体上,虽看得不太真切,却给了她弥足的想象。 一道破水声传来,其中一个女人被放上了岸边,接着她的双腿被打开,另外一个女人握着她的腿根,将脸进了她的腿心。从这个角度看去,薛妙语只能看到女人修长的双腿和赤裸的后背。 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吟传进她的耳朵,她顿时感到口干舌燥,双腿不觉夹紧了,不耐地摩挲着。 薛妙语正看得入神,坐在岸边的女人微微侧首,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。 薛妙语瞧见女人弯起的唇角,心尖一颤,面红耳赤地逃走了。 一路狂奔,迎头的风却怎么也吹不散她身上的燥热。猝然,她不慎撞到了一个女使,被反弹在地上。 春桃蹙眉,肩膀被撞得生疼,抬眸却见是小郡主,连忙上前扶她,道:“郡主殿下,您没事吧?” 薛妙语连忙爬起,耳尖红得像要滴血。 春桃见她脸红得不正常,上手要摸她的额头,道:“脸怎么这么红,是不是发热了?” 薛妙语后退一步,打掉她的手,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。 春桃愣在原地,看着那道跑走的背影,喃喃自语:“小郡主的脾气还真是古怪。” 姬秋雨在被舔得烂红的蒂珠上咬了一口,柳青竹吃痛,小声地抽了口气,回过头看着她。 姬秋雨将她的双腿放在肩上,面上湿润,不知是水汽还是什么不可言说的水渍。她笑道:“在看谁呢?” 柳青竹眼眸一眨,水滴沿着眼睫滴下,她如实答道:“小郡主。” 话落,姬秋雨微怔,遂道:“那只是个孩子,不要紧。” 柳青竹没有说话,抬手为她擦了擦脸。 指骨剐蹭过长公主的嘴角,柳青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,她好像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着长公主,那双眼眸总是沉没在一片阴鸷茫茫中,充斥着攻击性、野心。姬秋雨眼眸一眯,偏头在她腿根上重重咬了一口。 柳青竹闷哼一声,用手摸了摸姬秋雨在她腿根上留下的牙印,暗暗腹诽:这长公主莫不是属狗的罢? 她正这么想着,姬秋雨双手握住她的脚踝,将她往下一拉。柳青竹反应不及,身子沉入池中,激起一圈涟漪。 华发如墨一般在水中散开,柳青竹一时失了气,呛了几口,泉水灌入口肺,窒息感堵住了她的口鼻。她奋力向上游,却越来越沉入水底。 骤然间,有人握住了她的后颈,唇上覆上一片柔软,往她嘴里渡了口气。柳青竹睁开眼睛,对上长公主含笑的双眸。 姬秋雨托着她往上游,两人同时破水而出,柳青竹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气,长公主的手搭在她的背上,像逗猫似的安抚着她。 过了好一会,柳青竹才缓过气,这濒死的恐惧她再不想尝第二回。长公主拖着她沉入水底,又要救她、吻她、抱着她。 姬秋雨上前,将赤身裸体的女人揽进怀里,道:“你的身子在抖。” 柳青竹双手攀附着她,害怕再次沉没。她太怕死了,太怕宫家永无翻身之日。百般毒打,只要咬紧牙根就能扛过去,可一旦陷入水中,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。 姬秋雨将她摁在池壁上,发狠地啃噬着她的下唇,一只手伸入水中,触碰到她的下身,指腹摁在关口上,最后深深浅浅地抽插起来。 手指进入甬道,里头热得很,比一池温泉都热。姬秋雨看着面前意乱情迷的女人,有些牙痒,掐住女人的修长的脖颈,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,在上头留下自己的印记。 她明知这个女人是怀揣着目的靠近她、引诱她,却还是留下了她,是心有不舍也好,还是明知她掀不起风浪也罢,都无所谓了。将她留在身边,享受片刻的欢愉,就够了。 也许是今夜做了太多回,这一回,柳青竹迟迟等不到高潮,浪花一迭迭打在她的身上,她却好像身处云端,上不去,也下不来。 她想要更多,姬秋雨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似乎在等待她主动的献媚讨好,于是柳青竹便如她所愿,双腿缠住她的腰身,凑上前去舔她的红唇、脖颈。 柳青竹抽着气,不耐地扭动下身,道:“好殿下,好殿下,帮帮我。” 姬秋雨轻笑两声,贴近她的耳畔,道:“只要听我的话,你想要的,我都给你。” 柳青竹的情欲再也遏止不住地泛滥,说起了胡话:“殿下......再深些......” 姬秋雨调笑道:“这清冷孤傲的青竹美人,怎的在池中这么不害臊。” 柳青竹耳尖一红,有些羞愤,吻住她的唇,不再让她说出些难堪的话来。姬秋雨便顺理成章地张开嘴,去勾她的舌头。 手指更深地抵近,柳青竹被托上了岸,含着长公主的玉指,再次被推上云巅。 百里葳蕤遍体鳞伤,手中握着半块麒麟玉,锋利的碎口割破了手心,顺着玉缘滴下鲜红的血。 元五伤得不重,唯有臂膀上几道破口在往外渗血,他手中握着另半块的麒麟玉,面色有些难看,似是没想到会此事会闹到这个地步。 两人一番缠斗,此时百里葳蕤已体力不支,唯撑着墙角才可勉强站稳。元五提着刀走进,只要把这个女孩的性命了结,便可拿回另半块的麒麟玉,于是他手起刀落...... 哐当一声,一把剑凌空而来,弹开了他的刀。元五被震得连连后退,他抬眼一看,只见一个女人持剑立在女孩的身前,身着素衣,头顶斗笠,一身的仙风道骨。 百里葳蕤看清来者,一脸惊喜,道:“令狐大人!” “令狐”二字出口,元五心下一惊,心想:莫非是那闻名江湖的令狐女侠? 若真是,那他必定缠斗不过,于是元五将刀收入鞘中,问道:“阁下可是令狐瑾大侠?” 令狐瑾却仍是拿剑指着他,冷冷道:“驸马御卫,为何对平民痛下杀手?” 元五回道:“我遵驸马之令,彻查六扇门麒麟玉丢失一案,请大侠让路。” 说着,元五从腰间取出公主府的令牌,展示给她看,而令狐瑾却一眼未瞧,冷笑一声,道:“是么?可方才你盘问这小画娘时,我却听见了‘扬州宫家’,敢问大人,这也与查案有关?” 元五吃瘪,不知如何回答,只听令狐瑾又道:“再者,查案之事不该留给六扇门,怎么让你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驸马御卫来办?” 元五不敢与之相争,怕说多了被套出不该说的话,便将另半块的麒麟玉收入袖中,抱拳道:“告辞。” 元五翻窗离开,百里葳蕤疯狂跳动的脉搏总算冷静了片刻,令狐瑾将她扶起,整理好衣襟,问道:“被打成这样,也不松口吗?” 百里葳蕤摇了摇头,笑道:“死也不松口。” 令狐瑾笑了笑,揉了揉她的脑袋,道:“真不愧是我的徒儿。” 百里葳蕤睁大了双眼,惊讶道:“徒儿?大侠是愿意收我为徒了吗?” “不然?”令狐瑾为她擦去脸上的污秽,道,“我早就将你视为自己的徒弟,之前不让你喊我师傅,是因为早年间我在江湖上结怨颇多,怕连累了你。” 百里葳蕤乖巧地看着她,两眼亮晶晶的,道:“那我以后可以喊你师傅吗?” “当然。”令狐瑾端了盆热水来,将她手里的半块麒麟玉取下,用湿润的手绢擦干净她手上的血迹。 令狐瑾道:“我与你一同入京。” “啊?”百里葳蕤看向她,一脸疑惑,“可大人不是说过,不愿涉入世事纷纭吗?” 令狐瑾将半块麒麟玉投入热水中,血迹晕开,染红了一盆水。 “我既然承了宫家的恩,自是应当有报恩之日。”